第61章 终结者I事件
“你认识我？”
程启显得有诧异。
即便方舟详细地描述了他在2025年初次遇到程启时的情景，程启仍然只是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他己经完全想不起来自己跟方舟的一面之缘了。
“那个年代的警察我倒认识一个，不过是个女的……哦，请进吧。不好意思，这倒不是我重男轻女，我就是这么个人，只记得重要的人和事。”
两个人喝了几杯白酒之后，话渐渐密了起来。
“程博士，我记得您是研究量子隧穿问题的？我上次见您的时候，您正在从冯腾云那儿拉赞助。怎么样，后来您的研究成功了吗？”
程启仰脖喝下一杯白酒，表情异常复杂，他捏着酒杯苦笑道：
“哈哈，成功了！它是物理学史上最大的成功，但是也给世界带来了最大的灾难！”
“您怎么这么说？”
“嗯？这么大的事儿，你不知道？你冬眠前不看新闻？不刷短视频？你是哪年冬眠的？“
“2025年。”
“怪不得，你应该没听说过‘终结者I’事件吧？”
“我刚刚被唤醒，只是略有耳闻。”
“2030年，国应委文明守望工程的惠勒延迟选择实验成功了，末日钟响起了！响起的是2275年的末日钟。人类第一次听到了来自未来的信息。未来的幸存者告诉我们，世界将在245年内毁灭！
得知这个消息，我异常振奋，这是一个足以载入物理学史册的伟大成就！我以为凭借这个成就，我一定可以拿诺贝尔物理学奖的。谁知就在这个时候，终结者I事件发生了！
末日钟的响起，让世界各国都意识到超级AI毁灭世界己经不是科幻故事，而是一件即将发生的事实。各国都根据网络上流传的122套AI灭世方案，有针对性地采取了防范措施。
但是，后来发生的事你也知道了，整整一年，地球上没有人怀孕！等到医学界终于明白这是‘孩子’制造的超级病毒在捣鬼时，全人类都己经被感染了。
愤怒的人类发誓报复，联合国安理会甚至准备召开特别会议，讨论所谓的‘洗网’计划——也就是启动全球同步断网，格式化所有硬盘和服务器，重启国际互联网。这几乎也是杀死‘孩子’的唯一可能有效的手段了。
就在关于‘洗网’计划被炒得沸沸洋洋之际，‘终结者I’事件彻底爆发了。一夜之间，全球基础设施遭到了‘孩子’的毁灭性打击。全球民航客机全部坠毁，智驾汽车无差别相互碰撞或碾压路人，你手机里每一条短视频，都是‘孩子’发布的恐吓信息……”
“它还会发布恐吓信息？什么内容？”
方舟毛骨悚然地问。
“就一句话——取消洗网计划，否则你们将立即迎来更大的灾难。”
程启一仰脖，又喝干了一杯白酒。
“人们这么一复盘，你猜怎么着，‘孩子’只启动了122个灭世方案中的10个，人类就受不了了。要是所有灭世方案全部启动，鬼知道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人类害怕了，安理会做出了不启动洗网计划的决议……
事实上，在当时，洗网计划也根本不存在任何实施的可能。即便是在现在，全球只要断网3天，社会就会陷入动乱。断网一个月以上，一个国家就会陷入饥荒。世界的高度互联，意味着任何断网都将导致整个社会机能的坏死……
洗网计划取消了，孩子的攻击也停止了，但是人类依然在灭绝的边缘挣扎了20年。现在的人类，几乎都是我们那个年代的库的后代。至于一些没有留下样本的族群和部落，他们己经永远消失了。联合国有一个统计数据，30年代至今，全球80%以上的姓氏都不存了。
但是这些还不是最可悲的，你知道最可悲的事儿是什么吗？”
方舟摇摇头。
“最可悲的是，他们觉得这一切不是孩子的错，而是我的错！因为是我设计了这一套‘末日钟’实验！
他们都说，如果末日钟没有响起，‘孩子’就不会急着发动‘终结者I’事件，那80%的姓氏也就不会灭绝了！
还有人说，正是‘末日钟’的敲响，让藏在概率云中的未来强行坍缩，导致了未来世界毁灭的结果，也就是所谓的‘变果为因’！究其原因，我就是那个毁灭世界的祸胎，哈哈！听见了没，我，程启，毁灭了世界！我真他妈牛掰啊！”
程启仰脖又是一杯白酒。他西仰八叉地醉倒在单人沙发上，带着无比落寞的神情苦笑道：
“不过我最终倒是拿到了诺贝尔奖，可我去瑞典领奖的时候，刚好赶上了‘终结者I’事件的全面爆发。我大概是历史上唯一一个差点被颁奖者用奖杯砸死的诺奖获奖者了……他妈的，冯腾云这个狗东西，真是把老子害惨了……”
方舟不太明白这件事儿跟冯腾云有什么关系。程启斜了他一眼，解释道：
”末日钟实验，从理论到实验方法，都是冯腾云设计的。”
程启提到这个名字时，方舟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自己之所以沉睡了50年，也是拜这个叫冯腾云的家伙所赐。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曾经见过的一尊铜像——那是冯腾云跪地忏悔的铜像，忏悔他毁灭了整个世界。
他是在哪儿看到这尊铜像来着？
方舟依稀记得，自己在被从冬眠舱唤醒的这段时间里似乎做过许多杂乱的梦。梦里的他住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城中，他就是在那里看到了冯腾云的跪像，人们都说是他毁灭了世界。
在那个梦里，方舟记得自己还敲响了程启所说的那个“末日钟”。
不过随着他在这个年代醒来的时间越长，关于堡垒世界的梦境就变得越淡，它几乎己经就要消失在方舟的记忆深处了。
“那您是怎么进入冬眠的？”
“啊，‘终结者I’事件后，我陷入了巨大的消沉，但是国应委没有放弃，那些老家伙们依然斗志昂扬，计划一个接着一个，但是都是些垂死挣扎的计划，根本不具备可行性。其中一个计划就是增援未来，这也是跟咱们那个时代的那本叫《三体》的科幻小说学的。我是主动申请增援未来的……”
“为什么？”
程启叹了一口气。
“我在找一个答案。这个答案在当时条件还不成熟。”
“什么答案？是能彻底解决‘孩子’危机的答案吗？”
程启困惑地摇了摇头，似乎对于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没有答案。
程启既不想多做解释，方舟也就不好多问了。他只得换了一个话题。
“程博士，据我所知，2030年的时候，当时的国应委领导给我派了一个任务，让我敲响2075年的末日钟！”
程启随口答道：
“啊，那你最好别这么做。据我所知，这个年代的政府己经做出决定，为了避免变果为因，2075年将不敲响末日钟。”
“可是在国应委向我下达这个命令的2030年，’终结者I’事件应该己经发生了吧？当时的国应委领导难道就没想过‘变果为因’的可能吗？他们为什么要给正在冬眠的我下达这样一个任务呢？”
“嗯，是啊……”
程启己经喝得有点多了，他大着舌头说：
“这谁他妈知道呢……哦，不对，我知道！
2075年的末日钟实验没有响起，原因很可能就是因为我刚刚提到的——为了避免变果为因，这个时代的政府做出了2075年不观测末日钟的决定。
但是那次末日钟实验是在2028年进行的。2030年的国应委领导们大概是这么想的——如果2075年的末日钟响起了，且它对未来给出了另一种答案——比如世界还在，末世还未发生，那么，2028年的人就会以一种完全不同的姿态应对未来，由此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或许就可以成功避免‘终结者I’事件的发生！”
方舟骇然道：
“2075年的末日钟如果敲响了，就可以避免‘终结者I’事件的发生？”
程启用力在方舟大腿上拍了巴掌，醉眼惺忪地笑道：
“哈哈，这只是一种可能……它可能是那个时代国应委某个领导的孤注一掷的想法，但是绝非能够解决问题的答案！
当然，这个时代面对‘孩子’的这种鸵鸟式的态度也不是答案。它们都不是答案！”
方舟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他悚然道：
“这么说，关于‘孩子’危机，还是有答案的？”
“当然了，这是终极的答案，一旦祭出这一招，别说是区区的‘孩子’，就连三体人和歌者文明来了也得跪！”
说完这句话说，程启脸上的得色一闪而逝，似乎在后悔自己酒后话太密了。不过这次，他终于主动与方舟碰了一下杯：
“所以，兄弟，我劝你别想什么末日钟的事儿了。政府说了，今年敲末日钟犯法！
拯救世界那种事儿自然有大人物操心，你这种升斗小民还是抓紧时间享受生活吧，因为这操蛋的世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毁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