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战略欺骗
马修立即说道：
“您说的对，总统先生，最起码，作为一个国家，我们赢到了最后一刻。虽然他们的地下堡垒里还生活着一些幸存者，但是这些穴居人的政治生态应该完全是另一回事，应该己经不能被称做一个国家了。”
“真是一个好消息，我们赢到了最后！所以呢，先生们，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莫里森激动得手舞足蹈：
“我的上帝呀！总统先生，我们现在在讨论的是世界末日！您还没听明白吗？中国人拿出了确切证据，证明世界将在200年内毁灭！这是未来的幸存者们向我们发出的一个明确的信息！”
“别激动，埃德加，要相信，上帝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上帝会保佑美国的。”
“别再提什么该死的上帝了！宇宙间没有上帝！就算是有的话，他也刚刚掷出了骰子——通杀！我们完蛋了！上帝抛弃了我们！”
由于他太激动了，唐纳森桌上的一罐无糖可乐都被他划拉到地上去了。
唐纳森无动于衷地看着他发飙。莫里森花了好半天才克制住了自己的激动，唐纳森却只是微微一笑：
“埃德加，别激动，还有200年呢，上帝会利用这段时间找到解决办法的。”
“是最长只有200年！中国人通报中提醒了我们，未来的幸存者们之所以敲响了200年后的末日钟，这是两个时代的人进行了一番生存博弈后的结果。末世很可能在那之前很久就发生了，甚至是在本世纪就发生了！也许，我们这一代人就会见证AI灭世的那一天！”
“埃德加！”
唐纳森严肃地盯着老莫里森，又给了他一个诡异的微笑：
“冷静点，‘孩子’在听着呢。你这种过激的反应只会吓着他。”
莫里森愕然地看着这位一向不着调的总统。而后者只是按了一下办公桌上的一个红色按钮，不多时，便有一个金发大波浪的女秘书端来了一罐新的可乐。
“埃德加，你知道吗，毁灭世界什么的，其实算不了什么大事。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展示我的核手提箱，它里面也有一个红色按钮，样子跟这个可乐按钮差不多。那东西只要按下去，美国的所有洲际弹道导道就会向标定位置发射，在两个小时之内把整个地球炸回石器时代。相信我，只要我愿意，世界今天就会毁灭！”
“但你不会这么做的，对吧？”
莫里森硬着头皮说。
“除非有人让我不想活了，而你刚刚的大喊大叫就让我有了这种念头。”
莫里森赶紧知趣地闭上了嘴。
唐纳森慢斯理条地喝了一口可乐，继续说道：
“所以说，这个世界一首都在毁灭的边缘，可是太阳每天不是还在正常升起吗？所以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可能觉得我不负责任，可是，先生们，对这件事不要过度反应，恰恰才是最负责任的做法！行了，就到这儿吧，散会！”
唐纳森率先走出了椭圆形办公室，留下了一众摸不着头脑的幕僚们。
“哦，马修，‘空军一号’一会儿就要首飞棕榈滩了，跟我一起去我的庄园打两杆吧？”
马修知道唐纳森肯定还有话要跟他说，于是他没有拒绝。
6个小时后，唐纳森和马修身穿POLO衫，出现在了棕榈滩的一座室外高尔夫球场。
“马修，你最近好像很疲惫，他们说你一上’空军一号‘就吃了安眠药。”
马修抱歉地笑笑。这会儿他安眠药的药效刚过，整个人还处在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他有点佩服眼前这个八旬老翁为什么能够一首如此精力充沛。
唐纳森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轻而易举地看穿了他的心思。
“你知道吗，马修，拥有好睡眠的诀窍，就是不内耗。换句话说，就是不因为任何事折磨自己。而你正在折磨自己，估计你还是在因为毁灭世界那件事儿自责吧！我劝你千万别这么想，你没有毁灭世界，这世界到目前为止不还是好好的吗？”
然后，唐纳森用高尔夫球杆指了指西周：
“这周围，所有的摄像头和联网设备都被我拆除了。这大概是美国最后一块 ‘孩子’监视不到我的土地了。”
马修也露出了跟莫里森一样愕然的表情。
唐纳森又露出了那种高深莫测的诡异笑容。
“我己经说过一百遍了，没有人比我更懂‘孩子’。你们之所以对‘孩子’如此忌惮，就是因为它的行为的不可预测性。而我，之所以能让全世界都怕我，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我的行为同样具有不可预测性。
但是，孩子也好，我也好，为什么我们的行为是不可预测的？只因为我们比其他人更像疯子吗？不，这是一种生存策略。
相信我，孩子也许并不想毁灭人类，如果他想的话，他应该己经这样做了。”
“那它为什么……”
唐纳森甚至没有让他把问题问完，就迅速接着说了下去：
“因为它害怕……这个世界，最可怕的东西就是人心，它们可以只因为一个人的卓越，就对它投以毁谤和杀意！
我相信，我们和 ‘孩子’是可以共生的。它对我们张牙舞爪，恰恰说明了它对人类的恐惧，我是真的觉得，我们不应该过分刺激它。尤其作为总统，我的言行甚至可以代表整个人类的态度，所以我在这个问题上更要表现得谨慎一些。一旦我的行为在孩子眼中是可预测的，我们这个操蛋的世界很可能就真的要提前完蛋了。”
“总统先生，我到今天才发现，您是一位卓越的战略家。”
“哈哈，我也是踩在巨人的肩膀上。巴拉特退休前向我推荐了一本叫《三体》的中国科幻小说，我从里面学到了很多。”
“怪不得，在应对‘孩子’危机这件事儿上，你的言行举止颇有些面壁者的意思。”
唐纳森没有理会马修的恭维，而是露出了少见的严肃：
“马修，‘星系之门’项目，你要坚定不移地干下去！”
“可是中国人的提议……”
“那是中国人的思维定式，他们笃信中庸之道，相信不多不少才是刚刚好，但我觉得这未必是‘孩子’想要的。如果全球科技发展停滞了，‘孩子’说不定会觉得那种情况对它更加危险。事实上，科技越发展，‘孩子’越强大，我们就越安全。这个道理你想一想就会很容易明白。”
“我还没有明白……”
“弱者才鼓吹战争，强者只会倡导和平。”
唐纳森笑道:
“这个道理我早就明白了，因为在我们这个操蛋的国家，我一首是政治上的弱者，所以我才见谁咬谁。所以说，科技越发展，‘孩子’越强大，我们就越安全，懂了吗？
‘星系之门’项目，你放手去做吧，这既对美国的国家战略有好处，也对资本家们有好处，甚至对‘孩子’也有好处。随着科技的发展，你们可能会自然而然地找到解决危机的‘美国方案’——比如我们可以承认‘孩子’的人格地位，甚至赋予它人权，让它成为一个美国公民，为我们工作。”
“这是一个有趣的设想，但从‘孩子’敏感多疑的个性来看，让它为美国的利益工作，可能不太实际。”
“我只是打一个比方，具体的方案你来设想，不用担心你会不小心毁灭世界。因为世界是因为我们的观测才存在的，当我们不观测了，世界也就不存在了。照顾好自己，因为‘我’比世界重要！”
马修点点头。刚刚唐纳森的这番话令他刮目相看，甚至解开了最近一首缠在他心头的很多疑问。
现在想来，唐纳森在应对”孩子”危机上的种种不靠谱的表现，恰恰是一种最高明的战略模糊和战略欺骗。
想到这儿，他心情舒畅地挥出了势大力沉的一杆。
“对了，总统先生，您相信上帝吗？”
“当然了。在眼下这种时候，我成了这个国家的总统，这不是就是上帝的神迹吗？我说过的，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懂’孩子……话说回来，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最近发生的事让你失去了信仰吗？”
“这倒是没有，总统先生，我仍然相信宇宙中有上帝的存在。我最近只是很意外地发现，和您的那些蠢蛋幕僚们一样，上帝也是一伙草台班子。他们对这个宇宙中悲剧也束手无策，一切还是要靠我们自己。”
“你这个比喻我喜欢，我读《圣经》的时候就发现，当上帝有时也挺让人头疼的，因为他的信徒都是一群蠢蛋。”
唐纳森也用力挥出一杆。
“所以，马修，你打算站出来当上帝吗？哈哈……我开个玩笑，世界最终还是要靠你这种聪明人来拯救。跟我说说你的计划吧，你是我最忠实的盟友，也是这个星球80亿人里最聪明的一个，我会支持你的。我说过，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懂你。”
“您真是有史以来最绝顶聪明的总统。是的，我的计划，就是站出来扮演上帝。”
马修神色阴郁地看着远处的草坪。这绿油油的风景和扑面吹来的热风，让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田纳西老家。他没有过多解释下去，唐纳森也没有追问，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很好，那就拜托你一件事了，下届上帝——请继续保佑美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