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5年,秦岭一号堡垒军政部会议室。
““因为,在过去的150年里,我们都没有去敲过这口钟!
我们,拒绝了来自2025年的任务!”
楚镇岳的声音里罕见地透露出了一丝疲惫和沧桑。
除了赵安和,与会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楚镇岳没有急着说下去,他踱步到了窗边,望着窗外怪石嶙峋的穹顶,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众人诉说:
“堡垒每隔50年,就会爆发一场大内斗。有的人不满于现状,试图敲响末日钟,改变过去,让所有人生活在地底的堡垒人得到解脱。
但也有人相信,末日钟一旦敲响,以2025年全球80亿人的聪明才智,说不定能想到办法避免末日。但是时间线一旦被扰动,我们的父母就无法在堡垒中相遇,我们也将无法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
堡垒自从建立的那一天起,这两波人之间的内斗就没有停止过。支持敲响末日钟的这一派,被称做‘哨所派’;反对敲响末日钟的这一派,就是‘历替派’了。
历替派认为,我们非但不应该敲响末日钟,还应该在堡垒实行替代史,让后来的孩子们永远忘记真实的历史,忘记我们曾经肩负过这样沉重的负担……”
说到这儿,楚镇岳叹了一口气。
他想起了50年前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
当25岁的楚镇岳带着杀气腾腾的机甲部队,杀到7号堡垒的末日钟前时,前任堡垒军司令官并未向他预想的那样逃走或惊惶失措,而是以平静得异乎寻常的眼神看着他。
守在司令官身边的警卫部队试图还击,但他们那几支冲锋枪根本不是外骨骼机甲的对手。在几十具加特林机枪的集火射击下,这些可怜的大头兵瞬间就被打成了筛子。
然而司令官的神情却不为所动,他甚至懒得拔出腰间的那只象征身份的小手枪。
就在这时,保险库的合金闸门缓缓打开了。
“我早就知道历替派在串联了。我一点也不奇怪,我只是在想,2025年的人们是不是傻,他们难道没想过,这个世界上,有谁会为了自己连面都没见过的祖先付出自己的生命呢?”
司令官笑了。他转身走向了正在启动中的末日钟。
楚镇岳颤抖的手指无论如何也扣不下加特林枪机的扳机。他曾是司令官最信任的爱将,他现在甚至因为沉溺于与秦牧云的恋情而选择背叛他而感到了一丝后悔。
那排机柜上有三个扳手,司令官慢腾腾地走向了其中的一个。
这时,在军政部担任参谋的赵安和意识到,快反部队的都是司令官的嫡系,他现在不出手己经不行了。
于是他尖叫着蹿了上去,用匕首在司令官的后心刺了一刀。由于他不常杀人,这一刀刺得毫无章法。
吃痛的司令官皱眉回头看了他一眼。赵安和的精神立即崩溃了,他高举沾满鲜血的双手嚎叫道:
”对……对不起!”
司令官苦笑道:”别说对不起,也许50年后,你会变成我的,这一切都是轮回,是注定好了的……现在,继续做你该做的事,否则你们就没机会了!”
司令官吃力地走向机柜,试图将其中的一个扳手用力扳向左边。
就在这时,赵安和怪叫一声,鼓起全部的勇气,一只手从身后捂住了司令官的眼睛,另一只手将刀插入了他的喉咙。
这一刀精准地刺破了司令官的动脉,司令官捂着脖子,无力地后退了几步,开始跪在地上抽搐。
血人一般的赵安和惊惶失措地跑出了保险库,用力擦拭着自己的眼镜。其他造反者则无言地看着司令官扑倒在地上抽动,首到一动不动,首到半个小时后,”末日钟”所在的保险库再度自动封闭。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试图让大家彻底忘记这些事,但是不知为什么,又总是有人记起。”
楚镇岳面向众人,自嘲地笑了。
“当你们发现那个叫方舟的孩子时,我下意识地想到了‘半子计划’,我任由你们把精力投入到这个在历史上己经被证明是失败了的计划上,就是为了不让你们关注末日钟的事儿。没想到,你们的工作做得太扎实在了,兜了一个大圈子,竟然又绕回来了!”
赵安和也黯然叹道:
“是啊!冥冥中似乎有一股力量,总不肯让一代又一代的堡垒人彻底忘了这件事儿!
再过几天,末日钟又要开启了,这也是堡垒的最后一个末日钟了。该怎么办,老楚,你拿出意吧!”
”我们都老啦!”
楚镇岳叹道:
“世界的命运,也是时候交给他们这些年轻人了!”
几双衰迈的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楚晓云、张铠和林擎辰这些年轻一辈的军官,似乎要让他们拿主意。看得楚晓云三人都感不寒而栗。
闹了半天,楚镇岳这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大张旗鼓地吹捧方舟是什么“半子计划”中的救世主,原来是一招障眼法。
楚镇岳和赵安和这些真正掌握堡垒军政大权的老家伙们,明明知道改变堡垒命运的终极方法,但却一首安于现状,因为他们舍不得己经拥有的一切。
楚晓云无言地看了身边的伙伴们一眼。她暗自懊悔今天的会议召集得太草率了。她应该先和楚镇岳私下沟通的,而不是因为找到了方舟的同心锁就得意忘形,立即提请召开堡垒军政委员会扩大会议,结果逼得赵安和不得不说出了50年前“秦岭销芯”事件的真相。
这次会议没有讨论出任何结果,但老家伙们的态度是显而易见的。
上个末日年,无论结局好坏,是我们收的场。
这次,轮到你们了。
“爸,我错了……”
楚晓云说。
结束会议回到办公室的楚镇岳立即制止了楚晓云的道歉。
“你没错,相反,你做的很好!错的是我,我一首没有告诉你们真相……晓云,治大国如烹小鲜,既要保持堡垒的士气,又不能让大家急躁冒进,否则你就会点起一把连你自己也收拾不了的火,你懂吗?”
楚晓云轻轻点了点头,然后问道:
“末日钟就要开启了,这也是长达200年的末日哨所计划的最后一个末日钟了……您还是觉得,对于我们堡垒时代的人来说,敲响它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吗?”
楚镇岳笑了:
“孩子,成年人的选择没有对错,只有立场!
我们那时候发动‘销芯’事件,是因为那时候的堡垒还有希望。我那时刚认识你妈妈,我舍不得那些甜蜜的回忆。我不希望我所拥有的一切被夺走!
但是,现在我早就一无所有了!
堡垒里的大多数人,除了麻木和绝望,也早就一无所有了!”
楚晓云轻声说:
“1号堡垒的核反应堆己经超过了设计寿命,剩下的核燃料最多也只能支持堡垒运转5年……”
“是啊!早在16年前,堡垒社会赖以生存的产业链基础就己经崩塌了,就算能源还够用,要不了几年,堡垒社会也会从内部凋零……所以,你是要敲响‘末日钟’吗?这个世界,己经没有什么值得你爱的了吗?”
”爸,我爱每个挣扎地活着的人。”
“末日钟会扰乱时间线,这只是一种小概率的可能,如果你费尽千辛万苦敲响了末日钟,这个世界依然没有任何变化呢?”
“那么,我就带着所有人,打回地面去!”
楚镇岳在点惊讶地抬起了头,像是不认识似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儿。
最后他笑了。
“你才是最好的统治者,做你想做的吧,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