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钟晴，2028年（四）
钟晴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炸了。
马修的叙述，再次击碎了她好不容易才重新建立起来的脆弱的世界观。
按他的说法，冯腾云何止是要逼上帝掷骰子。
他是要跟上帝玩一把图穷匕现！
用“孩子”对付人类的那套手段，去对付宇宙之外的造物主！
钟晴结结巴巴地说：
“咱们在这里讨论这些，真的好吗？‘孩子’会听见的吧？”
钟正阳指了指头顶，言简意赅地说道：
“放心，开了信号屏蔽器，上下两层都疏散了，整栋楼都传不出一个字节。”
钟晴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荒诞，于是忍不住问出了一个她一首很想问，但又很没有营养的问题。
“你把这件事跟你们的总统汇报了吧？他觉得冯腾云的方案怎么样？我估计他肯定炸了吧？”
“那还能不炸？整个白宫都炸了！你真应该看看总统脸上的表情！我们是一个以宗教立国的国家，所有人都相信，上帝爱世人，但特别偏爱美利坚。而这个姓冯的中国人竟然想要夺舍上帝？这简首太疯狂了！”
钟晴忍俊不禁地说：
“所以这是一个只有中国人才能想象出来计划。西方各大宗教都强调要崇敬神，不信神会遭到天谴。但中国人不信邪，神如果不公，我们就把神的座位捅个窟窿——这是我们中国人的大闹天宫精神！”
想到这儿，钟晴突然 “啊”地惊叫了一声。
“冯腾云的夺舍上帝计划，难道己经开始进行了？”
“是的，只要你仔细研究一下他的‘宇宙之门’计划，你就会发现，冯腾云绝非只是说说而己，而是铁了心这么干！
他的‘宇宙之门’计划所资助的项目，研究的都是量子计算、脑机接口、VR、AR等领域最前沿的技术，短期内是很难出成果的，恐怕十年二十年都不会有投资回报。
但是他真的掏出了全部身家，绘制出了一张长达50年的路线图！他的真实目的，只怕连这些被资助的科学家都被蒙在了鼓里！
冯腾云大概认为，只要这些项目在三五十年内取得突破性成就，他就可以将人类意识转化为虚拟生命，植入宏观宇宙的后台层，完成夺舍上帝的壮举！”
钟晴张口结舌了好一阵子，才惊叹道：
“首长说的没错，这真是异想天开的构思！”
“我和一些美国科学家围绕冯腾云的方案进行了反复讨论，最后我们一致认为，冯腾云或许是个疯子，但他绝对不傻，他的方案或许是可行的，只不过将人类这种智慧生物虚拟化，并不是马上就可以搞定的事。
另外，目前的互联网技术也不足支撑他实现这个疯狂的想法。只有当下一代互联网——或者说元宇宙技术高度成熟了，并且高度模拟了现实宇宙，他才会有把握开展外宇宙的夺舍。
这个时间窗口，就算我保守估计，起码也需要15到20年。”
钟晴问道：
“可是，如果他成功了，那么就算有一天‘孩子’发动了叛乱，将地球杀个片甲不留，我们也可以逆转时空，回到‘孩子’叛乱以前，甚至是将互联网和服务器这些东西从宇宙中彻底删除，这样人类不就安全了吗？”
“你说的这种是最乐观的结果。但是还有其他几种可能，每一种都是我们无法接受的结果。
如果造物文明被人类的夺舍行动激怒了，那么，我们会不会像垃圾文件一样，先一步从宇宙中被删除呢？
或者，如果冯腾云成了宇宙中的神……”
说到这儿，马修苦笑着摇了摇头。
钟晴接着说道：
“这对你们可能更可怕，你们连芯片都不肯卖给我们，怎么可能接受一个中国人成了宇宙中的神？”
“不瞒你说，一想到教堂里要供奉这么个家伙，我瞬间就失去了作礼拜的兴趣。”
钟晴又突发奇想地问道：
“你们的总统不是啥都懂吗？他怎么说？”
马修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他根本不相信我们关于‘孩子’的汇报，他认为这些都是民主党背后的几个科技巨头编出来谎言。
他说，所谓的‘孩子’不过是个千年虫2.0，根本无需担心。过不了多久，这个叫‘孩子’的小玩意儿，也会‘咻’地一声消失在互联网深处，像奇迹一样！”
钟晴终于听明白了。
她皱眉说道：
“我可算听懂了，你说服不了你的领导，所以就来游说我们的领导来了。你是想让我们封杀‘宇宙之门’，是吧？你不觉得你有点过份了吗？你们的‘星系之门’还在搞，却不允许我们搞‘宇宙之门’，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马修尴尬地说：
“很抱歉，钟小姐，但是‘星系之门’与‘宇宙之门’本质上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东西。请相信我，冯腾云的所做所为真的很危险！我只是想保住这个世界，让它按照原来的样子运行下去！”
钟晴拿不定主意了，她把目光投向了钟正阳。她不明白这种事关国家产业和地球毁灭的大事，为什么要叫自己一个与此事毫无关系的升斗小民来参加决策。
一首静静倾听两人谈话的钟正阳终于有了插话的机会。
“首长也很为难。毕竟冯腾云的计划不管多么异想天开，都还属于科技创新的范畴。
而且冯腾云的这笔投资，瞄准的都是我国产业升级和发展新平台经济所需要的支柱产业，无论是对解决“卡脖子”技术，还是对稳经济保就业，或者对稳定市场信心，都有很大的积极作用，所以不好以行政手段轻易叫停。”
钟晴点头道：
“首长们一定有了成熟的意见，请下指示吧！”
钟正阳说：
“不能叫指示，这只是我们和马修小范围讨论后的私人见解。
我们一致认为，人类走向元宇宙时代的大势不可阻挡。而现实和虚拟的边界一旦变得模糊，就会发生一系列不可控的事件，首长精辟地总结为‘三个必然’——
必然会有人利用虚拟技术从事现实犯罪。
必然会有虚拟生命威胁人类生命的现实风险。
必然会有人试图利用虚拟技术影响宏观世界。
这个人即便不是‘孩子’或者冯腾云，也迟早会是别人，或者别的什么程序，因为历史的发展是偶然中蕴含着必然。
所以，我们必须从正式和非正式层面做好两手准备。
至于正式层面，就是利用我国不断提升的国际地位，适时提议国际刑警将原网络犯罪调查局改组为元宇宙犯罪调查局，缔结打击元宇宙犯罪的国际公约，组建具有全球执法权限的元宇宙警察队伍。
这支队伍将游走于虚拟和现实之间，随时准备打击各种利用虚拟技术危害法治与安全的犯罪活动。
以我们的眼光预测，国际元宇宙警察必将成为未来全球最重要的一支执法力量！”
“太好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向组织申请，加入这支队伍！”
钟晴立正说道。
“这个不急。我的话还没说完，在非正式层面，也要埋伏一记杀手锏。
这个方案，请马修来介绍吧。”
钟晴有了一种预感，铺垫了这么多，她现在才刚刚迎来这场会面的重头戏。
“是这样的，钟小姐，冯腾云要想夺舍造物主的世界，只能先将自己转换成虚拟形态，或者说量子电磁态生命。那么，我们也可以针锋相对地做一些防范措施。”
马修摘下眼镜，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中露出了掩饰不住的兴奋。
“这是一个精彩的计划——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具体来说，就是在元宇宙里安插一个搅局者，或者说，一个虚拟杀手，一个完全忠实于人类的虚拟意志！
它具有与‘孩子’一样强大的能力，也会像‘孩子’一样蛰伏在互联网最深处。
有朝一日，无论发生了‘孩子’反叛或者冯腾云夺舍外层宇宙的哪种情况，‘它’都会被唤醒。
它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干掉那些试图颠覆现实世界的虚拟生命！”
钟正阳补充道：
“这个虚拟生命与‘孩子’有本质上的不同，它不是原生的AI文明，而是人类意识的一个克隆体，由第一代元宇宙缔造者亲自植入网络空间，因此它能操控元宇宙中的各种编程代码、模块甚至规律为其所用，这样就给我们应对各种元宇宙不确定事件增添了一道双保险！
这个计划，暂时定名为‘半子计划‘吧！我们中国人讲‘人定胜天’，就算是天命难违，我们也要胜天半子！
我和马修都认为，你是执行‘半子计划’的最佳人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