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遵旨。”
“只是,林景逸此人……”
朱标略一沉吟,还是开口道。
“其行事风格,颇为不羁,时常不按常理出牌。”
“今日处置学子之事,便是明证。”
“儿臣担心,若朝中诸公攻讦于他……”
朱元璋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是在担心,他应付不来?”
“还是在担心,咱会因为他得罪了人,就弃之不用?”
朱标低下头。
“儿臣不敢。”
“哼,谅你也不敢。”
朱元璋站起身,踱了几步。
“用人之道,在于用其长,避其短。”
“这个林景逸,既然有才,咱自然会用他。”
“至于他那些毛病……”
朱元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只要他不触犯国法,不危及咱大明的江山社稷。”
“些许出格之举,咱还是容得下的。”
“毕竟,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这个道理,你也要懂。”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朱标恭敬地应道。
他明白,父皇这是在提点他。
也是在表明,对林景逸的态度。
只要有真本事,脾气古怪点,行事出格点,都不是大问题。
“你回去吧。”
朱元璋摆了摆手。
“继续给咱盯着那个林景逸。”
“咱倒要看看,他这颗脑袋里,还能捣鼓出什么新鲜玩意儿来。”
“是,儿臣告退。”
朱标行了一礼,缓缓退出了乾清宫。
走出大殿,抬头望向深邃的夜空。
朱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今夜,父皇不仅没有怪罪林景逸。
反而对他的建议,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这无疑是个好兆头。
看来,大明朝堂,或许真的要因为那个看似不着调的林侍郎。
而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变革了。
只是不知道。
当林景逸知道,他那些“作死”的建议,非但没有惹怒皇上。
反而可能被采纳的时候。
又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的表情呢?
朱标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他现在,是越来越期待,与林景逸的下一次见面了。
而此刻的林景逸,正躺在自家床上,辗转反侧。
他还在琢磨着。
老朱同志,收到太子爷转达的那些“金玉良言”后。
会不会龙颜大怒,首接下旨抄了他的家。
然后把他拖到菜市口,咔嚓一刀。
嗯,这个结局,似乎很符合他“作死成圣”的伟大目标。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他哪里知道。
他期待的“催命符”。
在朱元璋那里,却变成了“奇思妙想”。
他一心求死。
却偏偏,总在作死的边缘,疯狂得分。
这大概,就是人生吧。
充满了,黑色幽默。
相府,书房。
幽暗的光线下,胡惟庸端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檀香,却驱不散他眉宇间的一丝阴霾。
他刚得到消息,那个上蹿下跳的林景逸,竟然又跟永昌侯蓝玉起了冲突。
蓝玉是什么人?
大明朝的悍将,手握兵权,新封的侯爵,圣眷正浓。
林景逸一个从六品侍郎,竟敢去招惹他?
这在胡惟庸看来,简首是匪夷所C思。
不过,转念一想,这其中,似乎大有文章可做。
蓝玉此人,勇则勇矣,谋略却稍显不足。
性子又烈,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
若能借此机会,将蓝玉这把刀,握在自己手中……
胡惟庸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深邃的弧度。
他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尚早。
“来人。”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
“备轿,去永昌侯府。”
胡惟庸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蓝玉那家伙,刚刚受封,府邸怕是门庭若市。
自己这个时候过去,倒也不算突兀。
永昌侯府。
果然如胡惟庸所料,车水马龙,贺喜的宾客络绎不绝。
蓝玉虽然身着便服,但那股子久经沙场的悍勇之气,依旧扑面而来。
他脸上挂着笑容,应酬着各路宾客,只是眉宇间,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当听到下人通报,说丞相胡惟庸前来道贺时,蓝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与胡惟庸,平日里交集不算太多。
这位胡相,可是个大忙人,怎么会亲自登门?
“胡相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蓝玉大笑着迎了上去,声音洪亮如钟。
胡惟庸满面春风,丝毫不见平日里的阴沉。
“恭喜永昌侯,贺喜永昌侯啊。”
“圣上隆恩,蓝玉愧不敢当。”
蓝玉嘴上谦逊着,脸上的得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两人寒暄了几句,分宾主落座。
下人奉上香茗。
胡惟庸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开口。
“听闻,侯爷昨日,与那位林侍郎,发生了一些不愉快?”
蓝玉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他没想到,胡惟庸会这么首接地提起此事。
这件事,知道的人应该不多。
胡惟庸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唉,胡相见笑了。”
蓝玉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
“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仗着有太子殿下撑腰,便有些得意忘形。”
“本侯略施薄惩,让他长长记性罢了。”
胡惟庸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侯爷此言差矣。”
他放下茶杯,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这个林景逸,可不简单啊。”
蓝玉眉头一挑。
“哦?胡相此话怎讲?”
“本侯看他,除了嘴皮子利索些,也没什么过人之处。”
胡惟庸微微一笑。
“侯爷有所不知。”
“这位林侍郎,虽然年轻,行事也确实有些……嗯,不拘小节。”
“但他那些看似荒诞不经的建议,却深得陛下赏识。”
“便是太子殿下,对他也是青睐有加。”
胡惟庸刻意加重了“赏识”与“青睐”这两个词的语气。
蓝玉脸上的不屑,渐渐凝固了。
他虽然是个武将,不怎么通晓朝堂上的弯弯绕绕。
但也明白,能同时得到皇上和太子看重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胡相的意思是……”
蓝玉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
胡惟庸叹了口气,故作惋惜地说道。
“侯爷啊,你昨日,怕是有些鲁莽了。”
“那林景逸,如今在陛下面前,可是个红人。”
“你这般轻易得罪了他,万一他在陛下面前,或者在太子殿下面前,随口说上几句……”
胡惟庸没有把话说完。
但那未尽之意,却像一根刺,扎进了蓝玉的心里。
蓝玉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他可以不在乎林景逸本人。
但他不能不在乎皇上和太子的看法。
尤其是皇上。
倘若因为一个林景逸,让皇上觉得自己恃宠而骄,跋扈行事……
那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林景逸,当真有如此大的能量?”
蓝玉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胡惟庸见状,心中暗笑。
火候,似乎差不多了。
他端起茶杯,又呷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