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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六 杂种优势

执掌风 明斯克航天局 5590 字 2025-07-08

向所有能够让人类吃饱饭的科研工作者致敬!

时间点在克洛德刚换完地,还没上任的时候。

焦黄色的雾气贴着龟裂的地表蠕动,像一片溃烂的瘢痕,空气里弥漫着类似铁锈混合腐坏谷物的刺鼻气味。这就是我用尽手段、顶着所有骂名和风险,从炎国手里硬“换”来的“废土”。

远处,黍的身影在浑浊的光线中几乎有些失真。一身素雅简洁的科研装束,此刻却散发着近乎神迹的力量。她五指微张,掌心向下。以她立足之处为圆心,一股柔和的、带着青草芬芳的光晕正艰难却坚定地向西周扩散。那些象征着死亡与剧毒的昏黄气流,仿佛遇到了不可抗拒的天敌,滋滋作响地后退、消融。脚下一小片区域——原本干硬发黑的土壤,己奇迹般显露出深棕的本来色泽。

这景象让我心头发紧,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计划的第一步己经完成——迫使炎国把这个唯一的“解药”当作配套“售后服务”绑给了我。但看着她如此平静、专注,仿佛周遭的恶毒环境和肮脏的政治交易都不存在,只心无旁骛地履行着净化土地的使命……我心里那点因成功算计而生的得意,突然变得像脚下的污泥一样粘稠而令人不适。

“苍生……” 我咀嚼着这个词。她沉默寡言的行动,比任何慷慨激昂的宣言都更有力量地诠释着这个词的重量。这女人,是真的不恨我?还是她的胸襟,广阔到足以暂时放下个人好恶?

一阵微风吹过,带着她驱离毒气后留下的、那近乎虚幻的青草香气拂过我的面颊。就是现在了。

我调整了下呼吸,大步穿过那片刚刚褪去毒霾的区域。靴子踩在开始松软的泥土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黍小姐。”我在她侧后方几步远停下,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她没有立刻回头,只是指尖萦绕的光晕减弱了几分,显示着她的专注被打断。几秒后,她才缓缓转过身,眼神如平静无波的古井,深不见底,没有怨怼,甚至看不到一丝波澜。只是静静地等待我的下文。

这眼神,反而让我准备好的开场白哽了一下。我清了清嗓子,目光没有首视她,而是投向更远处那一片被污染扼住了生机、满目疮痍的土地。

“你……做得很好。成效显著。” 我干巴巴地挤出这句赞许,更像是一种对内心不安的掩饰。目光重新锁定在她身上:“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片被污染的土地,就算最终净化完成,它的‘元气’也是大伤。能种点什么?还能养活多少人?都是未知数。”

黍的睫毛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眼神依旧沉静,但那目光深处,似乎有某种更锐利的东西在凝聚。她在等待我的真实意图。

我能感觉到手心微微出汗。搞政治阴谋我在行,跟科研天才提技术构想?纯属班门弄斧。但我必须说。我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摸出一个细小的、透明的密封盒子,里面是几粒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略显干瘪的稻谷——这是我费尽心思从哥伦比亚一家基因库弄来的原始种质样本。我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将那几粒干瘪的种粒倒在掌心,伸向她。

“你……我是说,你在农业领域的造诣无人能及。” 我的声音因为不自信而略微加快,像个在老师面前背诵不熟悉课文的学生,“我知道,普通的作物育种,只是在同一种类‘家’里精挑细选优秀的‘后代’,像选拔更壮的牛羊。但……有没有可能,跳出这个‘家’的界限?”

我停顿了一下,努力在脑海中组织那点儿可怜的知识碎片:“比如,让两个……非常、非常不同的稻谷品种,‘结合’?就像让不同血脉的狼和狗……不,这么说不对……” 我有些烦躁地挥了下手,试图甩掉糟糕的比喻,“我的意思是,强行让两种特性截然不同、甚至地理隔离天各一方的稻谷……‘婚配’?让它们的后代,既拥有一个品种的……比如说像树根一样在干裂土里钻、能吸收贫瘠土地里最后一丝养分的顽强,又拥有另一个品种结出稻穗多如星辰的神奇丰产?”

我的描述混乱不堪,词汇贫瘠。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准确表达“远缘杂交”、“杂种优势”、“根系活力”、“高光效高结实率”这些概念。门外汉的窘迫感让我脸颊微热。我将掌心那几粒珍贵的原始种往前又送了送:“需要……完全不一样的‘父母’。就像这几个……它们野性十足,可能产量低得可怜,但生命力……顽强得能在大裂谷的石头缝里扎根。和那些精心培育的、粒大但娇贵的温室宝贝……‘结合’。它们的后代,能不能拥有……那种近乎野草的恐怖生命力,同时又能结出足够养活成千上万人的稻谷?”

说完这些,我像是耗尽了某种力气,紧张地观察着黍的反应。预想中的嘲弄或皱眉没有出现。

她的目光从我的脸上移开,落在了我掌中那几粒看似枯槁的种子上。那沉静如水的眼神,第一次起了明显的波澜。并非是被我的提议震惊,而更像是在无边荒漠中跋涉多年的旅人,突然在沙丘之后瞥见了一线绿洲的轮廓。

她没有动那几粒种子,只是伸出食指,隔空轻轻触碰了一下其中一粒。我能感觉到她指尖凝聚的微弱生命气息拂过我的掌心。然后,她极其自然地折下了旁边一根在净化后顽强钻出地面的半枯麦秆(这地方除了剧毒杂草,偶尔也有未完全死绝的植物残骸)。她专注地看着麦秆末端那几颗细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麦粒。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风卷过污染废土的呜咽声。

忽然,她那仿佛恒久凝固的面容上,出现一丝极浅,却又异常鲜明的神采。那是一种瞬间的、洞悉了某种宇宙奥秘般的璀璨光芒。她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出鞘的古剑,径首刺向我。

“异类婚配……打破‘家’的藩篱……” 她的声音依旧不高,却蕴含着一种洞穿迷雾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寂静的空气里。“你是说……强行融合两种南辕北辙的血脉,创造出具备‘双亲’各自极致优点、又同时剔除其极端缺陷的……全新生命形态?”

她顿了顿,手腕微动,将那枯黄麦秆横着放在我们之间,纤细有力的手指在麦秆两端分别虚点。

“取其父系(A)之根系如钢似铁、穿石裂金、能汲取九幽深处之养分,”她指尖点在麦秆末端一粒微缩的籽实位置,那里仿佛涌动着扎根大地的磅礴意志。“融其母系(B)之冠冕如星河垂落、千粒万实、蕴藏哺育万民之厚德?”指尖移到麦穗中部处,那里如有丰饶的光晕流转。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像湍急的溪流撞击着思想的顽石:“两者本无相遇之因缘,相隔如同天堑……但若以秘法为桥,强令其血脉交融,诞生之子(F1)……”

她蓦地停住,虚点麦秆两端的手指猛地在中心处重合,用力一捏!那截枯麦秆在她手中应声而断,碎屑纷飞。她的眼神却如同被点燃的星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光芒,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撼:

“此子……可能兼具父之刚强不屈与母之膏泽绵长!根如蟠龙深潜,穗若金河倒悬!”她猛地看向那片仍然被剧毒雾气笼罩的、象征着未来可能性的广阔荒原,又迅速收回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克洛德先生。”她第一次正式地称呼了我的名字,“你这‘门外汉’天马行空之想……若得以成功实践……”她捏着那段断裂麦秆的手指,微微用力到指节发白。

“它将不止是喂饱一片被诅咒的荒土。”

黍的声音像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死寂的空气里砸开沉重的涟漪:

“它掀起的风暴,足以彻底改写这片大地上所有文明赖以生存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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