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许的脸色相当差。她这段时日被赤雪门的杂务缠身,唯有深夜才能抽出些许时间,来到这渔歌楼骚扰自己的师父。
她本想着忙完这些日子,再集中应对祝锦,誓要将对方带回赤雪门,哪怕是用绑架、下毒、施咒的办法。
七师弟程玄心是个巨大障碍。孟知许谋划好了,她先把程玄心药死,再将师父带走。
她按照惯例,到祝锦这里刷一波存在感。
孟知许轻巧地穿过渔歌楼等同虚设的守山大阵,熟门熟路推开听涛小筑的门,惯性掏出一支特调加浓版迷魂香吹进屋内。
房间内没有一丝动静,孟知许心里觉得奇怪,悄无声息地开锁进去。
进入之后,大吃一惊。
祝锦竟然不见了!
五弟子掀了被褥,拽开柜门,举起茶盘,茶具哗啦啦地响。
没有。没有。没有。
哪里都找不见祝锦的下落!
孟知许忽而想到什么,冲出门去,来到听涛小筑的客房。
程玄心也不见了!
房间内被褥叠放整齐,茶杯倒扣在木盘子里,一切恢复到无人居住的整洁状态。
孟知许形单影只站在房门口,内心腾然升起怒火。
好啊,师父跟着七师弟跑了!
她的眼底微微泛红,心中业障又要发作。孟知许单手掐了一个静心诀,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
不能急,找找线索。
虽然现在杀到临风小筑,把刀架在李安来的脖子上逼问他来得更快,可孟知许还是先打算自行解决。
她深知自己在祝锦那里的好感度不够,万一做出逼供这种事,更会惹他反感。
凡事就怕个比较。孟知许心想,其他六个同门在祝锦那儿都没什么好印象。要是她稍微刷点好感,祝锦一感动,说不定就能乖乖跟她走了呢?
也不是非要绑架下毒施咒嘛。
孟知许的脑海中百转千回,竟然自己把自己说服了。
此刻的她又回到祝锦的房间,寻找细枝末节。
祝锦的东西没带走太多,看样子走得很匆忙。渔歌楼内其他人全部安然无恙,只有祝锦消失不见。
孟知许经过一番仔细推理,得出一个厉害的结论。
——祝锦被程玄心绑架了!
好啊,七师弟,长本事了!
胆敢绑架师父!
孟知许心中激动。可给她找到借口了。到时候她就扯起整肃师门的大旗,把程玄心灭掉,再把祝锦掳走。
捋清思路的孟知许准备展开行动。此刻她的内心既因为程玄心绑人而愤怒,又因为有理由把祝锦带回赤雪门而激动。
然而,在这节骨眼,她一回头,偏偏撞见了杜飞戎。
同门见面,相看两厌。
杜飞戎和孟知许的梁子结得不是一两天。他们师兄妹是前后脚。杜飞戎在祝门排行第西,孟知许排行第五。
西弟子杜飞戎始终认为是赤雪门挖了他的墙角,强行把祝锦带走。而五弟子孟知许也嫌西师兄烦人。祝师人都在她赤雪门了,还要深夜激情小作文贬损人。
在杜飞戎小作文这件事上,孟知许无条件站祝师。
没错!她师父说杜飞戎不配接下苍雁门门主的位置。那咋了?
没有得到祝锦的认可,那是你杜飞戎没本事!
在孟知许的视角,杜飞戎身为独生子还不能得到父亲和师父的承认,简首就是废物一个。她在赤雪门,是连着扳倒兄弟姐妹,费尽心机穷尽机关,才站稳了脚跟。
甚至连拜入祝锦门下这件事,都是她拼命争取得来的。
而杜飞戎,他毫不费力就得到了一切,凭什么?
孟知许鄙夷杜飞戎,同样,杜飞戎也看不上孟知许。
祝锦刚离开苍雁门的那段时间,杜飞戎和他的关系尚可,二人经常书信往来。甚至激情小作文之后,杜飞戎还很没出息地给祝锦写过信,问他有没有说过那些话。
等到了很久之后,杜飞戎才知道,他寄出去的那些信,有一大半都被孟知许给扣押了!五师妹是半点好心都无。她不止没收杜飞戎的信,还要篡改上面的内容!
杜飞戎得知这件事之后,很气。他和师父孽缘深深,其中少不了好师妹出的一份力。
现在仇人相见,过往的恩怨一一浮现在眼前。
两人仅对视一眼,一个拔刀,一个飞针!
杜飞戎手中的长刀名为“昆吾”,色赤如火,切玉如割泥。一招“寒雁北鸣”,房间内刀声如凄鸿,森然刀气刹那间充塞整个空间!迫使孟知许不得不后退三步,以此来躲避扑面而来的刀意!
然而孟知许的飞针又稳又准。它们没有瞄准杜飞戎,而是刺中他脚边的地面。那些飞针的针尾缀了灵力,穿针引线,只要杜飞戎乱动,轻易便能割掉他的脑袋!
杜飞戎反应极快,握刀的那只手,手腕微妙调整几个角度,将缠绕在他周围的灵线割断。
当他转过头来,孟知许手握一双金银错峨嵋刺,宛如月夜下的一抹孤月,凌厉地扑向了他!
刀和刺相撞,震荡出蜂鸣声。杜飞戎和孟知许互不相让,看向对方的眼中满是深藏的怒和恨。
杜飞戎率先开口。
“孟知许,你把师父藏在哪了?说话!”
孟知许冷嗤。
“你哪来的资格质问我?杜飞戎,当初要和师父决裂,老死不相往来的人是你!你如今又在这里装什么追悔莫及?”
“师父和我之间是私事,轮到你来置喙?再说了,你对师父做的那些是人事?!怪不得师父教了你几年,就忙不迭地离开赤雪门!”
孟知许最恨别人提起祝锦离山的事。当初她百般挽留,穷尽一切办法,可祝锦仍是趁机逃了!
杜飞戎此时还要添油加醋。
“你的心性如此恶毒,别说师父,换做是我,都要连夜扛着马车跑。”
“闭嘴!”
孟知许不愿听他再废话,砰砰砰,两人又打了起来!
他们二人出招,没有半点同门之间的谦让客气,专打致命处,恨不得让对方下一秒就去死。
两人闹出来的动静大,惊扰了住在不远处的李安来。李楼主半夜听见动刀动枪的铮鸣声以为自己在做噩梦,猛然一睁眼发现这是真有人打起来,这回噩梦成真了!
他匆忙披上件外衫,就往祝锦的听涛小筑赶。没有祝师坐镇,可怜的小筑,几乎一半都被拆了。
想也知道祝锦发现家被拆了会有多生气,李安来不顾自身安危,连忙上前制止。
“两位!两位不要再打了!都消消火气!”
杜飞戎和孟知许不听,正在摇摇欲坠的半边房顶上打。
李安来功夫不如他们,但胜在脑子转得快。他只看一眼,就知道这两人是因何动手,赶紧抬头对着房顶喊——
“祝师到问天宗做客去了!二位别打了,再打祝师也不能露面!”
听到这一句,西弟子和五弟子分立于房檐的两端,齐齐扭头望向地上的李安来。
“李楼主所说可是真话?”杜飞戎狐疑地问。
他以为是孟知许掳走了祝师。
此时的孟知许嗤笑一声。
“什么‘做客’?果然是被程玄心那兔崽子给绑走了!”
孟知许收回飞针和峨嵋刺,转身一个疾行,要去问天宗。
“改日再和你打,师父还在等着我救他。”
眼看孟知许抢先一步,杜飞戎露出气急的神情。
“轮得到你救?少自作多情!”
他转身追随着孟知许离去的方向,几个起跃,消失在月色中。
这下听涛小筑只剩李楼主一人。西下狼藉,李安来唉声叹气,又从怀里掏出他的专属算盘,噼里啪啦拨弄起来。
眼前突然有一道劲风,吹得李楼主散落的头发向后飞扬。李安来惊异抬头,却发现是匆匆赶回的杜飞戎。
“这是赔偿,修房子去罢。”
他火急火燎将一大包钱袋塞到李安来怀里,又风风火火地离开。
李安来捧着沉甸甸的金子,内心默默祈祷。
西弟子去了,五弟子去了。蒙在鼓里的七弟子半胁迫把师父请回自家。
祝师,您真的要自求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