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巴掌
宁镇距离虞城并不算太远，一个小时便可以到了。
中间经过两站。
快到时，列车上的广播已经开始播报。
周围有些人已经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好一会下车。
沈霁晏实在是买了太多零食，宋晚音只觉得吃了好久，还有半袋。
将零食袋子系好，沈霁晏才站起身，将包从上面的置物架上拿下来。
过了一会儿，列车再一次地播报。
行驶速度也渐渐地慢下来。
车厢的走廊上已经站了一些人。
等列车停下来，沈霁晏才起身，走出来，让宋晚音站在他前面。
国庆节，上车下车的人都很多。
车厢内很拥挤也实属正常。
沈霁晏的一只手放在宋晚音的肩膀旁边，以免她被撞到或者是不小心碰到什么地方。
顺着人流走出去，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里面的空气实在是有些闷和燥。
外面的视野宽阔很多，周围很多人拖着行李箱从一旁走过，发出“咕噜咕噜”的噪音。
往出站口走去，越来越嘈杂。
电梯那边人太多，太挤，两个人便打算走楼梯下去。
只刚刚往下走了一个台阶，一旁便有人叫住他。
“帅哥，可以认识一下吗？”
一道明媚的女声。
声线好听，给人朝气蓬勃之感，让人生不出厌恶。
宋晚音的脚步顿住。
看到宋晚音停下脚步，沈霁晏才没继续往下走，侧头看向叫住他的女生。
女生打扮得很明艳，看起来活泼、外向。
高马尾，淡妆，未过膝的短裙，露出两条匀称、白净的腿。
似乎是见到沈霁晏停下来了，女生笑着继续说：“你好，我和你是一个车厢，在车厢里就注意到你了，但是人太多了，我不好意思问。”
“所以现在冒昧地问一下，你有女朋友吗？”
女生的脸上一直带着笑，说话时眼神也抬头看着沈霁晏。
一双眼睛很亮。
沈霁晏没说话，只是侧头，看向了宋晚音。
女生的目光顺着他移动，似乎是终于注意到了宋晚音。
女生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尴尬地笑着说：“不好意思，我没……”注意。
话还没说完，沈霁晏便打断：“正在追。”
他的声音并不大，很淡，很平缓，陈述事实。
女生有些茫然。
正在……追？
正在她在思考，怎么顶着这张脸不仅没女朋友还正在追的时候，她看到宋晚音侧头。
宋晚音的容颜落进了她的眼底。
很漂亮的一张脸。
世界上长得漂亮的人不少。
但是能看一眼就记住的并不多。
女生觉得，宋晚音属于那种看一眼就不会忘记的长相。
眉心的那颗痣，像点缀。
看得让人移不开眼，仿佛心口都被一灼。
女生几乎是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下了两级台阶。
径直地经过沈霁晏，走到了宋晚音的旁边。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宋晚音，开口：“美女，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我来扫你。”
“你真的好漂亮，简直长在了我的点上。像小仙女一样。”
女生说着，便将手机拿出来，打开扫一扫。
女生实在是太热情了，宋晚音不知道说什么，只将手机打开，让她扫。
加了好友，女生才惊喜地收回了手机，“谢谢美女！！我先走了！”
说着，朝宋晚音挥了挥手，便激动地跑开了。
她的朋友应该在附近，宋晚音甚至听见她压低的惊呼声。
“我靠我靠，美女的联系方式啊！”
宋晚音：“……”
后知后觉，她耳根像浸了红墨水一般。
每次不好意思或者是害羞，她都是耳根先红。
等女生走远，声音彻底听不见了，沈霁晏才往下走。
到宋晚音旁边时，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她皮肤瓷白，洇着红。
着实漂亮。还容易害羞。
沈霁晏很轻地笑了一下。
声音温柔：“走了，小仙女。”
宋晚音回过神，瞳孔聚焦。
他站在她身边，周身的气息萦绕，宋晚音的呼吸都变缓慢。
一步一步往下走。
检票出站。
出站口很多人在等，很多出租车司机，有些公交车司机举着牌子在大声吆喝。
一入眼，全是人。
宋晚音站在出站口的高台上往下看，终于看到了秦素芷。
人太多，她被挤在角落里，焦急地往站口看。
确定了秦素芷的位置，宋晚音才回过头，看向沈霁晏。
“我看到我妈妈了。”
她的声音不小，可是出站口人实在是太多。
声音嘈杂，拥挤。
她的声音并不清晰。
沈霁晏弯下腰，几乎是俯在她耳边，声音很淡。
“说什么？”
他倏然凑近，宋晚音心里没有一点的准备，整个人都一顿。
他弯腰时，似乎被撞了一下，手臂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胳膊。
他很快地收回，只是仍然留下了一片温热。
鼻尖都是他的气息，很淡的香味。
在这块浮躁的空间里，让人的心慢慢地沉稳。
宋晚音不自觉地缩了一下手臂，才重复：“我看见我妈妈了。”
这次听清了她的话，他才站起身，将包取下，让她背上。
零食已经系好，让宋晚音抱在怀里，并不碍事。
怀里的塑料袋发出轻响，宋晚音终于意识到她该走了。
也好像有了一种实感。
他真的陪她一起，从虞城来了宁镇。
不是做梦，是真实的。
手里的塑料袋就是最好的证明。
宋晚音顺着人流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回头，看向他。
他就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眉间的神情柔和，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温暖又明亮。
宋晚音看着他，开口，用嘴型说：“你快回去吧。”
沈霁晏笑了一下，点了下头。
宋晚音才收回目光，往台阶下走。
穿过人流，跑到秦素芷身边，“妈。”
秦素芷画的是淡妆，身上穿的一件衣服也是宋晚音从来没见过的。
应该是一件新的衣服。
看到了宋晚音，秦素芷脸上的焦虑才慢慢地褪去，脸上露出了一个笑。
伸手接过宋晚音的背包，顺便拿过她手里的塑料袋。
“走了。”秦素芷笑着说，“想吃什么和妈妈说，等会做给你吃。”
宋晚音点点头，拉着秦素芷的手臂，和她往出口走。
走了几步，像是想到什么。
宋晚音回头看了一眼。
本以为沈霁晏已经走了。
没想到，沈霁晏还是站在原地，没动，目光一直看着她。
落在她的身上。
好像看了她很久，又好像只是一会。
宋晚音伸手，朝她挥了挥。
示意他别再站在原地了。
快点回去。
然后才收回目光。
宋晚音的动作幅度不算大，可仍是让秦素芷发觉。
是在和谁打招呼呢。
秦素芷往回看，便看见了沈霁晏。
他站在人群中，极好辨认。
身上的气质实在出挑，骨相优越。
秦素芷皱着眉收回目光。
“你这次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吗？”秦素芷问。
宋晚音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有人陪我回来。”
秦素芷的眉皱得深了一些。
“音音，虽然大学确实放松一些，但是恋爱还是别谈。”
秦素芷语气平静地说。
“大学里的男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明白吗？”
宋晚音握着秦素芷手臂的手有些僵，没说话。
或许是因为宋晚音没回答，也或许是她这个不认同的态度。
让秦素芷整个人的情绪开始波动。
“宋晚音，我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吗？”
宋晚音只觉得心里有些凉意，好像是从脚底板升起来的冰冷。
避无可避，贯彻全身。
又是这样。
“妈。”宋晚音开口，“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素芷听着她的话，眼神落在她的身上。
每次这个时候，秦素芷的眼神就会变得冷淡，近乎是一种漠然。
这种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又或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与其说是交流，不如说是审讯。
这样的目光，这样的态度，宋晚音只觉得有些窒息。
她受不了这样的目光，也受不了这样的秦素芷。
“那你是什么意思？”
秦素芷看着她，字字都冰冷。
“你也不想回来是吗？觉得我喜欢多管闲事，说的都是错的？”
“还是说嫌我烦……”
“妈，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和我说话。”
宋晚音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和他已经离婚了。”
宋晚音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安抚。
秦素芷听见宋晚音的话，整个人的情绪像是被压下来了一点。
脑海里终于清明。
对。
已经离婚了。
她和他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妈，我们回家了。”
宋晚音拉着秦素芷的手往外走。
路口处有很多出租车，宋晚音拦下一辆，和秦素芷一起坐进去。
家离车站并不远，十几分钟接近二十分钟的车程。
到了，宋晚音付完款，便带着秦素芷下车。
平静了十几分钟，秦素芷的情绪彻底稳定下来。
也知道自已说了什么。
她愧疚地低下头，“音音，对不起。”
“妈妈又伤害你了。”
宋晚音没说话，抿了下唇，打开门。
“进来吧。”
宋晚音没回答秦素芷的话，只是掀过了这个话题。
她不想谈，也不想说。
秦素芷走进了厨房，“我去做饭，很快就好了。”
宋晚音“嗯”了一声，抱着东西走进了自已的房间。
她的房间在二楼，旁边是秦素芷的房间。
之前，每个房间都挂了一张全家福照片。
现在，那张全家福照片被裁了一半。
宋丛蔚被剪去，只留下了宋晚音和秦素芷。
她看着照片，忽然觉得心里很沉重。
将东西放在了桌子上，她整个人躺在沙发上，只觉得整个人都在沙发里下坠。
宋丛蔚对整个家一直都极好。
她小学时，公司起步。
宋丛蔚很能吃苦，公司刚做的那两年，宋丛蔚每天几乎是只休息三到四个小时。
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找各种投资，时常别人溜一圈。
天气好的时候，这些都不怎么样。
有一次冬天，雨夹雪。
宋丛蔚被人放了鸽子。
回来的时候，衣服已经全湿了。
整个人冻得在发抖，连嘴唇都是青的。
秦素芷心疼地给他换衣服，倒开水。
语气责备又担忧：“你不知道买一把伞吗？这么冷的天……”
宋丛蔚手里握着热水杯，手指都在抖，有些拿不住。
“伞很贵，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
宋丛蔚说着，整个人都垂下头，声音都是哽咽的：“我对不起你们。”
秦素芷听到这话直接哭了出来。
“可是现在不是很好吗……”
秦素芷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宋丛蔚也只是小心地擦干了秦素芷脸上的眼泪。
语气很轻，也温柔：“你去看看音音的作业，给她检查一下，学习不能落下。”
“我没事，等会洗个澡就好了。”
秦素芷点点头，将眼泪擦干，上楼，去看宋晚音的作业。
那段时间，家里捉襟见肘。
很穷很累。
后来，因为一个意外的机会，公司开始起步。
加上宋丛蔚一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
公司越来越红火。
她们的生活也开始发生质的改变。
这个公司，秦素芷出了三份的钱，将嫁妆全部砸进去了。
其他的七份，宋丛蔚自已出了一大部分，东拼西凑才凑齐。
那时候，宋晚音对钱多钱少并没有太多的概念。
只是觉得，来她家的人总是很多。
不管是拜访，寒暄，帮忙亦或是别的。
这些对宋晚音的影响并不大。
后来，又过了三年，公司在行业内彻底站稳脚跟。
过了两年，一切都很好。
宋丛蔚对家里依旧如常。
似乎是没什么变化的，也或许说是温水煮青蛙，变化很小，秦素芷并未发现。
有一次，秦素芷带着宋晚音出去玩。
想带她买衣服，顺便给自已买衣服。
却看见了宋丛蔚。
宋丛蔚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
两个人的姿态无比地亲昵，像是在调情。
秦素芷那一刻甚至是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握着宋晚音的肩膀，整个人都在抖。
她不敢相信。
宋丛蔚会出/轨。
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所以她没有忍，上去就甩了宋丛蔚一巴掌。
连他身边的那个女人，秦素芷也没放过。
也是一巴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