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躲着
星期五晚上是正式的迎新晚会。
宋晚音和陶姗姗下午有一节高数课，上完之后便去食堂吃了一个饭便往大礼堂走。
学校对迎新比较重视，还拉起了横幅，甚至还有志愿者站在门口。
可能是正式地迎新，大礼堂灯火通明。
很多人都往礼堂里走。
二楼往下有两个楼梯，宋晚音和陶姗姗往人少的楼梯那里走去。
陶姗姗正和她说着话：“诶音音，你说今天还会有像彩排那天的活动吗？”
宋晚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两个人说着往楼梯口走。
刚刚踏上第一阶楼梯，从楼梯拐角走出两个人。
只看见了背影，似乎是在说什么。
两个人个子都很高，拐角的灯光明亮，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宋晚音看着左边的身影，只觉得眼熟得厉害。
心口微微一滞。
连往上走的步子都一顿。
陶姗姗似乎意识到了宋晚音的停顿，侧过头问：“怎么了？”
“没事。”宋晚音摇摇头。
说完，宋晚音抬脚，正跨上了第二级台阶。
拐角处的两个人终于说完了，左边的人转过身。
宋晚音看见了他的模样。
灯光落在他眉间，衬得他整个人仿若遥不可及。
一双眼里情绪淡薄，带着和平时几乎没什么区别的冷淡。
整个人清隽挺拔。
沈霁晏。
宋晚音的脚步彻底停下来。
陶姗姗显然也看到了沈霁晏，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
陶姗姗扯了扯宋晚音的胳膊，小声说：“音音音音，沈霁晏诶！”
语气里抑制不住的惊喜。
不知道是不是陶姗姗的声音即使很小却还是被他听见。
亦或者是他早已经看到她的。
他的目光可以说是没有一点误差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和她略带慌张和不知所措的视线撞上。
他个子本就高，现在站在比她高的台阶上。
宋晚音必须仰头才能看见他。
而他，只是居高临下的、有意无意地看她。
仿佛无足轻重的一眼。
好像那天，在那个房间里说的话。
也只是随意的、任着自已的情绪而来的。
从始至终，只有她，会受影响。
也只是因为她，是暗恋的一方。
所以她看向他的目光也终究是有些胆怯、小心翼翼的。
本就是不平等的感情。
她没有立场和资格去抱怨，只是有时候仍然会觉得有些酸涩。
所以她在他面前所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因为感情变得笨拙和紧张。
就像现在。
她甚至觉得自已的脚如同黏在了楼梯台阶上。
又好像是自已身体里有一个开关。
开关被关上了。
动不了分毫。
直到她看到站在楼梯口的沈霁晏往下走。
走下了一级台阶。向着她的方向。
他的动作仿佛在瞬间打开了宋晚音身体里的开关，她回过神。
拉着陶姗姗的手臂便转身往楼梯下走。
陶姗姗没反应过来，只是顺着本能地跟着她往下走。
然后快速地走向了另一个人很多的楼梯。
被拽到人巨多楼梯口的陶姗姗：“？”
她反应过来一般，眨了眨眼：“音音，怎么了？怎么看到沈霁晏，你就跑了啊？”
宋晚音舔了舔略有些干燥的唇瓣，小声说：“我只是不太想看到他。”
她这话说的情绪有些低迷。
声音也淡，语气也淡，目光落在地面上，幽黑的睫毛耷拉着。
显而易见的，心情不好。
陶姗姗意识到，赶紧找补：“不想看就不看了，以后我们看见他就跑。”
“没事没事。”陶姗姗说，“让我们音音不开心的都是狗屎。”
“我们刚刚就当看到了一坨狗屎，别不开心啦。”
陶姗姗笑着哄她。
宋晚音抿着唇，听到陶姗姗的话，她终于是笑了起来。
两个人挽着手往二楼走去。
本来以为沈霁晏那会儿已经走出了礼堂，没曾想到了二楼，在礼堂的门口，宋晚音又看到了沈霁晏。
陶姗姗都皱了皱眉，小声吐槽：“怎么回事啊？他不是应该出去了吗？”
宋晚音摇摇头：“我不知道。”
二楼的礼堂有两个门，沈霁晏站在前面。
他就站在门旁，低着头，手里拿着手机。
或许是在给什么人发消息，沈霁晏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
来礼堂的人很多，沈霁晏本就出名。
此时就站在门口，有些女生有意无意的目光往他身上落。
但大多都不敢直接地看。
有一两个胆大的，上去应该是要联系方式。
沈霁晏的目光才终于从屏幕上移开，抬起头。
不知道是说了些什么，女生脸上明媚的笑容渐渐地淡了。
眉眼都染上失落，情绪低迷地往自已的朋友旁边走。
意料之中地被拒绝了。
如果宋晚音没猜错，以后无论是干什么。
沈霁晏都会尽量避开和这些女生共事。
他不太喜欢和旁人有感情牵扯，或者也不太喜欢被人传出什么绯闻。
沈霁晏这个人说礼貌确实礼貌，可是也确实冷淡到无情。
宋晚音却不受控制地喜欢他。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那天晚上在房间里的话，沈霁晏或许只是无意间问了一下。
她对他来说应该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过客。
本来不应该多想。
可她就是害怕，万一他看出来，万一他从她拙劣的演技里看出什么来。
那么，从此之后，与他有任何联系的事情，和她不再有任何关系。
她不想这样。
所以看着他就想躲。
想着，宋晚音眼底的情绪淡了些。
陶姗姗察觉到宋晚音的情绪，挽着宋晚音的手腕，小声说：“那我们从后门进去吧。”
后门要经过前门。
也就是说，一定要经过沈霁晏。
“到时候我们走快点，没关系的。”陶姗姗补充道。
宋晚音点点头。
从前门走的人本来就多，陶姗姗拉着宋晚音走得快。
经过前门的时候，宋晚音垂下头。
额旁的碎发落下来，勉强遮住她眼底慌张的情绪。
只是在经过前门的瞬间，宋晚音还是感觉到了有一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如有实质，让人无法忽略。
她的脊背都有些发凉，只加快了脚步，往前面走。
陶姗姗找了一个角落的地方和宋晚音坐下来。
大礼堂里面悬挂的白色灯光并未开。
应该是为了营造氛围感。
只有彩色的小灯亮着，和舞台上五颜六色的灯光混在一起。
大礼堂里面的氛围梦幻漂亮。
陆陆续续有人落座。
里面有些嘈杂。
过了大概两分钟，嘈杂的声音才变小，大堂里慢慢安静下来。
其实节目和彩排那天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唯一的变化就是更加地隆重了。
舞台上的灯光加上现场的很多人的热情欢呼，将这个晚会的氛围推上了高潮。
季平阔从初中开始，学校里大大小小的活动都是由他担任主持。
活跃气氛、场控能力可以说是一等一的厉害。
现场的氛围被他把控得极其好。
整个晚会从头至尾几乎没有人离场。
直到最后一个节目结束，季平阔拿着话筒兴奋地说：“好了，下面来到这个晚会的惊喜环节！”
现场一片尖叫，舞台上的灯光闪烁。
季平阔在一片灯光里抬手，轻轻地向下压了压。
“好了好了。现在这里将会有二十五个幸运儿，等会工作人员会拿来一个箱子，这二十五个幸运儿随意地抽取，抽到什么就是什么奖品，这个规则大家同意吗？有异议吗？”
“没有异议！同意同意！”
“怎么挑选？”
“对对对，怎么挑选？”
“……”
季平阔笑着说：“等会观众席的上方会亮起灯光，一首歌的时间内，后台的工作人员将随意地摁停灯光二十五次，这二十五位同学就是今天的幸运儿！”
季平阔说完，现场所有的灯光全部灭掉。
只留下一片黑暗。
只有观众席上方突然亮起一束白光。
那束光在观众席上不停地晃动，与此同时，广播里也放出一首柔缓的歌曲。
灯光飞速地移动，最后突然地停下。
那束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陶姗姗的身上。
“第一位！”季平阔笑着说。
很快灯光再次地开始晃动。
陶姗姗整个人还有些懵。
她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宋晚音的手臂：“我天，是我吗？！居然是我诶！”
宋晚音笑着点点头，然后站起身，方便陶姗姗出去：“快去台上吧。”
陶姗姗点点头，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去了台上。
一首歌结束，二十五个幸运儿也选了出来。
大堂里的灯光并未亮起，宋晚音却看到自已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宋晚音低头看了一眼。
手机屏幕上只有一行字。
【联系人y发来一条消息】
宋晚音整个人一僵。
好久，她才慢慢地、手指微微带着点颤意地打开了聊天框。
【y：可以出来一下吗？】
宋晚音抿了抿唇，出去是想给她说什么呢。
又能说什么呢。
是他看出什么了吗。
心里像是涨了一次潮，潮水漫上心口，细细密密的酸胀感。
好久，她揉了揉眼眶，才发了一个“可以”过去。
大堂里没开灯，没人知道谁出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舞台上。
宋晚音走出去时，走廊上的灯也是暗的。
像是为了提供更好的氛围，所以工作人员并未开灯。
周围昏暗一片，宋晚音往周围看了一圈，很黑。
她并不知道沈霁晏在哪里。
拿出手机想问的时候，她听到身侧有很淡的脚步声。
宋晚音的身子顿了一下，侧头看过去。
她听到他叫她的名字：“宋晚音。”
和上次不一样。
这一次的声线很明显的，比上一次的缓慢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宋晚音的错觉，她觉得沈霁晏的语气比上次要柔和。
宋晚音捏了捏手心，黑暗加重人的慌张和焦虑。
她开口：“有什么事吗？”
“对不起。”沈霁晏的声音诚恳。
宋晚音那颗惴惴不安的心在一瞬间倏然紧缩。
没想到他会道歉，也没想到他会以这种语气。
宋晚音觉得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好久，她像是找回了自已的声音：“为什么要道歉？”
空气像是沉寂了一下。
在这沉默的时间里，宋晚音的手心满是汗渍。
是不是不该问这个问题。
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是不是不应该出来。
“我那天没控制好自已的情绪，语气有点凶，话也难听，抱歉，让你受委屈了。”
沈霁晏开口，声音竟有些哑，说出的话略微带着潮意。
钻进耳朵里，掀起一阵湿热。
他的话、他的语气，就像是真的只想给她真诚地道歉而已。
宋晚音居然感觉到了茫然。
意想之中的情形并未发生，心安的瞬间，她又觉得无措。
即使现在，宋晚音已经知道沈霁晏说的是那一天，在那个储物室里发生的事情。
她仍然觉得迷茫。
“可是你——”宋晚音顿了一下。
她在心里想了一下该怎么去描述，才开口：“什么也没有做。”
“不是的。”沈霁晏的声音。
这一次染上了喑哑，听起来甚至有几分艰涩之感。
“我听见你好像哭了。”
世界都仿佛静止，宋晚音只听见了沈霁晏的声音。
以及自已缓慢的心跳声。
只是因为她哭了么？
莫名的情绪在瞬间将她的大脑侵占，如同藤蔓，肆意疯长。
她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手指，小声说：“我那天没哭。”
这句话说完，沈霁晏也没有再说话。
两个人间的氛围变得迟缓又幽沉。
一片黑暗里，她甚至可以听见不平稳的呼吸声。
这样的氛围对她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和酷刑。
她紧张到脚趾都紧绷着。
好久，她才说：“如果没什么事……”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旁的沈霁晏的声音。
打断了她的话。
“可不可以——”
说到这里，他似乎顿了一下。
在安静的环境里，她听见沈霁晏移了一下脚步。
似乎是离她更近了一点。
宋晚音的手臂不自觉地绷直。
不知道礼堂里主持人说了什么，观众席里传来吵闹至极的呐喊声。
如同一波一波的海浪，永不停歇。
在这不停息的嘈杂声里，她感觉到了一阵很淡的风。
沈霁晏微微哑着的声音夹杂在其中，掠过她的耳廓。
让她整个人脊背僵直。
“不要躲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