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大一上学期,学校为了让她们适应,一整个学期的课都安排得比较松散。
不算很多。
上了两天课之后,沈幼沅才在文体部的群里面通知需要去一趟大礼堂。
迎新就在这两天,需要布置场地。
宋晚音和陶姗姗吃完饭一起过去。
她们提前了十分钟到,却没想到已经算是很晚的了。
宋晚音都有些惊讶,在大礼堂的前排找了一个地方坐下。
文体部的女生居多,现在没有到时间几乎都低着头,说着话。
宋晚音也悄悄地碰了碰陶姗姗的手臂,问:“怎么都来的这么早啊?”
“那肯定啊。”陶姗姗抬了抬眉梢,“毕竟沈幼沅是沈霁晏的妹妹,早点来说不定能看到沈霁晏呢。”
“而且话说回来,就算沈霁晏不来,和沈幼沅打好关系准没错。所以都来这么早。”
宋晚音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好像也确实是这样,沈霁晏一直都这么受欢迎。
还记得高中的时候,每次有篮球的年级比赛,到了高三年级比赛时。
操场两边都围满了人。
那时候,篮球比赛是在十二月份举行,露天篮球场。
风都是冷的,钻进衣袖都让人打了一个寒颤。
有些人甚至都戴着围巾,捂着脸,手上捏着一个暖手宝。
很多女生围在球场旁边看着,手里拿着水,想等会打完球之后将水送给沈霁晏。
沈霁晏他们队是小组赛的最后一场。
等他们队上场的时候,整个队都是为沈霁晏加油的声音。
当时宋晚音站在人群的后排,手里拿着一瓶桂花乌龙茶。
踮着脚往篮球场上看。
因为她们老师上课拖堂,导致下课的时候,篮球场上已经没有好的位置了。
宋晚音的朋友喜欢沈霁晏班里另一个男生,拉着她的手臂,在人群中硬生生地挤出一条路。
她们的动作有些大,有几个女生不小心被挤到了,发出一点有些不满意的声音。
宋晚音和朋友也只陪着笑脸道歉。
却依旧往前挤。
最后神奇般地让她们挤到了第一排的位置。
沈霁晏他们队穿的是白色球服。
听到外围观众群的动静,穿白色球衣的几个人似乎在一起说了什么。
似乎是觉得很有意思,伸手拍了拍站在中间的、如同鹤立鸡群一般的沈霁晏的肩膀。
不知道和沈霁晏说了什么,沈霁晏侧头看过来。
他整个人的气质本就偏冷淡,穿上白色的球衣,只让身上的气质更加地淡漠。
看过来的那一眼很淡,没有夹杂太多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当时的空气温度太低,周围太冷。
宋晚音觉得沈霁晏看过来的那一眼,就像虞城的下雪天,一粒雪从空中坠落,落在了她的心间。
雪粒融化成水,格外冰凉。却又藏匿着几抹甘甜,让人觉得干涩却又甘之如饴。
目光停留的时间极为短暂,很快便收回。
篮球比赛开场,场外人的呐喊声格外地震撼。
在一阵的喧嚣中,“沈霁晏”的名字却可以清晰地听见。
那场篮球赛打得极为精彩,在最后一节沈霁晏连投两个三分球。
场上的欢呼声震破耳膜。
“我靠!晏哥牛逼啊!!”
“沈霁晏,加油呀!!”
“我就知道,晏哥从不会让人失望!”
“……”
比赛结束之后很多人都拿着水上去想送水。
宋晚音的朋友也拉着宋晚音的手腕,想和她一起过去。
可是沈霁晏周围全是人,有男生也有女生。
送水的女生打扮得格外娇俏,妆容精致,笑着给沈霁晏递水。
刚打完球,沈霁晏的额前还有汗渍,整个人的气质却依旧像雪中的松柏,傲然又冷清。
他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女生送的水。
没伸手去接。
只是开口说:“谢谢,不用了。”
声音因为运动过有点哑,却依旧沉缓。
送水的几个女生都有些失望地收回水。
兴致缺缺地往回走。
宋晚音看着,捏着手里的水不敢上前。
直到朋友都有些忍不住了,小声说:“不就是一瓶水吗?怕什么。”
“我去送给我家的那个了,你是要给沈霁晏对吗,我给你带过去。”
说完,就从宋晚音手里接过了那瓶水。
宋晚音“诶”了一声,想说什么,还没说完,朋友就已经跑过去了。
她的手里面空了,只虚虚地握着,有些焦虑地看着朋友的身影。
朋友快速地跑过去,将水递给了一个穿白色衣服的男生。
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朋友笑了笑。
然后点了点手里的另一瓶水。
男生似乎叫了一声沈霁晏的名字。
正准备回去的沈霁晏脚步停下,往男生这边走过来。
朋友将手上的水举起来,因为距离远,宋晚音听不清说了什么。
只感觉到沈霁晏的目光似乎在水上面停留了几秒,目光从朋友脸上掠过。
接过了那瓶水。
宋晚音虚握的手终于松开,正准备呼出一口气。
沈霁晏忽然侧头,没有一点征兆地看向她。
或许是因为运动过后有些累了,他身上的那层淡漠都少了不少。
看向她时的目光至少没有淡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晚音看到他的眼尾往下轻轻地弯了一下。
像是笑的弧度。
后来她很多次地想起这一眼,都觉得应该是自已看错了。
那么远的距离。
她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样。
那场篮球赛有校外的人翻墙进来看。
沈霁晏打篮球的照片和最后连投两个三分球的视频被人拍下来,发在了别的学校的表白墙上。
那几张照片甚至是有些模糊的。
视频里面全是嘈杂的声音,又因为人多拥挤,视频的画面都是一抖一抖的。
可是却可以清晰地看见。
画面中穿白色球服,身后红色的数字灼人眼,跳起来投球的样子,意气风发。
整个世界仿佛都成了背景板,他身上蓬勃的生命力几乎让人移不开眼。
耀眼至极。
于是,沈霁晏在虞城其他的几个高中都火了一把。
那时候,他也是真的很出名。
虞城一中和虞城附中一直都不分胜负,也是因为他。
每次联考都将虞城附中的第一甩将近二十分。
为虞城一中狠狠地涨了面子。
也是很多老师闲下来时谈论的对象,几乎每个班的班主任都会将他挂在嘴边。
成绩优异、长相优越、家境阔绰、教养极好。
随便拎出来一个点都可以让青春期的女生们暗自喜欢。
所以宋晚音早就习惯了。
早就习惯了他这样的受欢迎。
习惯了和他的距离。
习惯了看不清他的模样。
-
到了规定时间,沈幼沅清点了一下人数,确定每个人都来了之后才开始安排今天的任务。
施雨荷给她说的话她一直记在心里,她不敢给宋晚音安排什么太累的活。
只将一些需要黏在墙上的小挂灯和贴纸递给她了。
陶姗姗则被安排去布置舞台上的灯光。
文体部的几个男生负责音响器材的搬运,其他的人就负责打扫卫生。
沈幼沅将任务分配完之后便让所有人去做自已的事情了。
大礼堂一般只会打开中间的几盏灯,角落的地方全靠从窗户外面落进来的光线照亮。
这个点太阳都已经落下去了,虞城的天总是黑沉得很快。
整片天空都仿佛蒙上一层灰色的薄雾,如同染上了一层淡灰色的滤镜。
整个世界的色彩都被过滤,只留下惨淡的白光。
宋晚音拿着手里贴纸和一些小挂灯往角落走。
沈幼沅的意思大概就是将拐角处和角落的地方贴上装饰就好了。
不需要太复杂。
角落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只能看见墙上似乎还有未被撕下来的贴纸。
也不知道是哪一次的活动,并没有处理干净。
贴纸贴得比较高,宋晚音踮着脚将手臂举过头顶,绷直,才勉强将几张贴纸撕了下来。
上面有些灰尘,扯过贴纸之后,她的指腹有些脏。
害怕将手上拿的新的小挂灯和贴纸弄脏,她将手用卫生纸擦干净之后才从袋子里拿出胶带。
一只手举着贴纸比对了一下位置,将贴纸摁在了墙上,另一只手扯开胶带。
贴纸有些大,沈幼沅特意告诉她,让她一定要用胶带加固,否则很容易掉下来。
宋晚音的大拇指缓慢地抠出胶带的头部,正准备将胶带往贴纸上粘的时候。
她感觉到墙上出现了另一道身影,落在她手旁,然后缓缓地压过她。
她愣了一秒,手上稍微卸了一点力。
摁在墙上的贴纸却在这瞬间,顺着手指与墙壁的缝隙往下滑。
她赶紧用力,想摁住贴纸。
却只感到纸张边缘划过手心,很轻的感觉,莫名有些痒意。
她的手指摁在了墙上。
所视范围之内出现了一只手,昏昧的光线里,那只手修长白皙。
她顺着往下看,那张往下掉的贴纸,现在正牢牢地被他捏在手里。
周围的空气仿佛变得有些稀薄,明明是无比宽阔的空间,在这一刻变得逼仄。
空气里黏腻、潮闷,却混杂了一点桂花的气息,很淡,混入鼻腔,让人觉得有些轻微的涩感。
宋晚音拿着胶布的手握紧,她缓缓地抬头看。
沈霁晏站在她旁边,垂眸看着她。
由于伸手接住贴纸,他的胳膊绕过她的肩膀。
从侧面看上去,他像是将她拥在怀里。姿势暧昧又亲昵。
宋晚音却只觉得现在连呼吸都困难,紧张到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样的距离让她觉得无所适从。
角落里的光线极其的昏暗,气息潮湿,让她的心跳都变得迟缓。
好像是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只过了一瞬间。
她眨了眨眼,动了动唇瓣,声音略微夹杂细微的颤抖:“……谢谢。”
说着,她伸手想去接沈霁晏手里的那张贴纸。
她刚刚碰到,就听见沈霁晏的声音从自已的上方传来:“我来吧。”
他的声音像是染上了虞城特有的潮湿,落进耳朵里让她耳廓都染上了几抹湿热。
宋晚音的大脑空白了一秒,反应来了,急忙说:“不……”
几乎是同一时间,沈霁晏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来:“可以麻烦你帮我拿一下外套吗?”
和她商量的语气,语调温润。声线磁缓,很好听。
宋晚音听得觉得有些莫名的痒。
有点想抬手捏一下耳朵,她只敢想,忍下了心里那股冲动。
大拇指腹上的黏腻和胶带上的粘意中和,她几乎觉得胶带胶带都变成一片胶纸。
没有一点粘意。
似乎是看她一直没有出声,沈霁晏压低声音,发出了简单一个音:“嗯?”
宋晚音只觉得手心更痒了。
几乎是潜藏在身体里的本能,她点了点头。
沈霁晏将另一只手臂上搭着的外套递到了宋晚音面前。
她下意识地接过。
手中的胶带被沈霁晏拿过,手中空了下来,宋晚音游离在外的神识才才回来。
她说:“这个还是我来弄吧。”
外套被她拿在手里,极有存在感。
如同千钧重,染着他的气息,她觉得手都在发烫。
沈霁晏拿着贴纸,撕开了胶带,像是听到她说话,他的动作有了细微的停顿。
“嗯?”沈霁晏发出很淡的声音。
“看着我弄和自已弄有什么区别吗?”
沈霁晏的声音很平缓,像是真的想和她讨论这个问题。
宋晚音:“…当然有区别。”
“结果都是将这些东西贴好,本质上是没区别的。”沈霁晏说。
宋晚音:“……”
她轻轻地舔了舔唇角,只觉得唇上有些干燥。
一时间,她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还在想该说什么的时候,沈霁晏已经在贴小挂灯了。
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张脸上似乎还在纠结。
空气的温度还没降下去,她的脸上还有点汗渍,眉心那颗红痣在昏暗里看得清晰。
甚至带着几丝烫意,灼到心口。
碎发贴着白皙的侧脸,脸上洇着一点红。
有些局促地拿着他的外套,模样很乖。
沈霁晏笑了一声,冲淡了平时的淡漠和疏离,听起来竟觉着有几分淡淡温柔:“我来弄就好了,你去旁边椅子上坐着休息会儿。”
“可以吗,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