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囚鸟4
“淮小姐，请随奴婢来这边，小姐在后院等您。”
站在丞相府门外，看到槐荫从马车下来的秋瑾微微失神，上前躬身行礼。
跟在秋瑾身后的槐荫穿过绕院而成的游廊，好奇地眨着大眼睛看着来往的婢女，与她对视上的下人们皆是一愣，继而垂头不语，默默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槐荫有点疑惑：【他们害怕我？】
【不是害怕你，是讨厌你。】
槐荫更疑惑了：【第一次见面，为什么讨厌我？】
233向她解释：【他们做下人的，自然是以主子为天。主子心情好，他们便跟着轻松许多；主子心情不好，他们便先跟着遭殃。你是他们主子的情敌和眼中刺，他们自然也跟着不喜欢你。】
233怕漂亮小鬼伤心，便安慰她：【这是我们炮灰部宿主都会经历的过程，慢慢习惯就好了。他们讨厌的是你所扮演的小世界的人物，不是真正的你，所以不必去在意这些。】
槐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233则很欣慰，觉得剧情总算走入正轨了。
游廊拐角，见槐荫走远了的下人们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议论起来，脸上还带着没消下去的红晕。
“那位就是淮小姐吗？”
“怎么没人说过淮小姐长得这么漂亮啊！”
“我从没见过那么美的人，就像……就像大少爷书房中的壁画，画里的仙女走出来了一样！”
“小姐应该还没见过淮小姐的模样吧？”
“想来也是，否则以小姐爱美人的性子，又怎会今日弄一场赏花宴来……”
下人们提及此纷纷面露不忍。
“可怜淮小姐今日过后的名声……”
“哎……不知小姐见了淮小姐是否会回心转意。”
下人们的担忧，槐荫并不知道，宋今禾也不知道。
此刻，她正与前几日一同喝茶的同伴们商量一会儿该如何给槐荫一个下马威，清秀的脸蛋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小姐，淮小姐到了。”
槐荫被秋瑾带到了后院，亭子里正坐着几位华冠丽服的少女，挺直着背端坐在石椅上，有说有笑地聊着天。高高挽起的发髻中插着玲珑珠钗，微微晃动的时候带出一片金色的剪影。
贵女们听到院外传来丫鬟的禀报声，齐刷刷地回过头，看到槐荫的模样时倏地噤了声。
丞相府的后院此时安静地可怕，只有微风轻轻吹过树梢带来的些许沙沙声，仿若时间停滞了一般。
槐荫察觉到与众不同的气氛，不安地颤了颤睫毛，觉得丞相府好奇怪。
不看她是讨厌她，那这样一直盯着她，是喜欢她吗？
“淮小姐快来！”，感觉到槐荫的不安，宋今禾率先从面前少女过人的美貌中回过神，亲亲热热地挽过槐荫的胳膊，带着她向人群中走去，还不忘给秋瑾一个眼神：
守在门口，不许外人进来打扰她们。
秋瑾接收到信号，躬身退下了，出了后院连忙把围在一起不知说些什么的下人们招呼过来：“都围成一堆干什么呢？快过来！”
“计划有变，你们只要记住靠近后院的时候手脚都放轻点，别去打扰小姐和淮小姐她们，其他什么多余的事情都不要做，知道了吗？”
下人们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变故。
“还有，嘴巴都严实点，若是让我知道谁耍小聪明把风声透露到淮小姐面前……”，秋瑾语气一沉，“小姐的手段，恐怕大家都见识过吧。”
下人们浑身一震，面露惶恐：“是，秋瑾姑姑。”
另一边，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槐荫已经被热情的宋今禾拉着坐到了石凳上。
“早就听闻淮小姐的名讳，今日才是第一次见。这一看不知道，淮小姐真是生得标志极了，连我们见了都忍不住脸红心跳呢！”
槐荫的注意力都被那盘山药糕勾走了，梅花形状的山药糕精致好看，上面点缀着粉红色的海棠花瓣，一看就好吃。
宋今禾注意到槐荫渴望的眼神，把盛着山药糕的乌漆小茶盘推到槐荫面前，笑眯眯地开口：“淮小姐尝一尝这山药糕吧。”
——
【。】
被宋今禾带到亭子里的槐荫很开心，但233却很心累。
它预想中的剑拔弩张的场景根本没出现，被贵女们簇拥在中间的槐荫吃着她们投喂过来的点心，傻乎乎地笑着，连的脸蛋被人捏出了红印都不知道。
宋今禾瞪了一眼动手动脚的同伴：你那日不是说最讨厌狐媚子了吗？
郝邵华脸一红，讪讪地放下了蠢蠢欲动的手，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还说我呢！给淮小姐使绊子这件事，不是你最先开的头吗？
宋今禾决定不跟她计较，侧身挡在两人中间，藏在袖中的手捏紧了帕子，柔下嗓音开口：“我见淮小姐喜欢吃青梅酥，如今正是青梅下来的季节，后厨为了今日的赏花宴准备了许多。若是淮小姐不嫌弃，回将军府的时候便带上一些吧！”
槐荫慢吞吞地眨眨眼：“谢谢宋姐姐。”
眼看着槐荫应下了，原本矜持着在一旁观望的贵女们终于忍不住了，一窝蜂围上来，叽叽喳喳地开口：
“淮小姐，我府里的厨子做赤豆糕可是一绝！若是你喜欢，明日我便差人送些去将军府！”
“淮小姐，我父亲刚得了两罐永安的清溪玉芽，最适合配点心解腻了，明日我也差人送去一罐到将军府。”
“我见淮小姐出门都没戴几副首饰，这怎么行？我们做女子的自然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要我说，男子终归是男子，怎么也没有女子心细。我前几日刚得了一套镶珠蝴蝶八宝簪饰，那上面的红宝石是西域传来的，一定最衬淮小姐！”
233的视线移向了盛装打扮的槐荫身上，被春兰她们打扮的像年画娃娃似的槐荫，脖颈、耳垂、手腕，甚至脚踝上都戴着几串红玛瑙珠链，哪里都看不出来是“没戴几副首饰”的样子。
由吃食点心说到了首饰珠宝，眼见着越说越过分，都快说到给槐荫送男宠这等禁忌之事了，233连忙叫停：【该做任务了！】
槐荫唔唔点头答应，嘴里倒是诚实地又咽下一口马蹄糕。恰好这时，人群外一直没有吱声的绿裙少女柔柔开口：“诸位莫不是忘了今儿个是赏花宴？这赏花观鱼最好的视角，莫过于丞相府后院池子中央的凉亭了。”
宋今禾被围上来的众人挤得心烦，本想着可以和槐荫多说上些话，但贵女们你一言我一语吵得她头疼。
真是一帮好色之人，平日里怎么没见她们这么热情好客？
愤愤不平的宋今禾全然忘记了，一开始还是她自已拉着槐荫的手不肯放开，直到看到槐荫不方便吃糕点才讪讪地松开了，这才让一旁虎视眈眈的贵女们得了机会，趁机围了上来。
正想找理由把这帮人分开的宋今禾听到她的话松了眉头，嘴角勾起笑意：“许小姐说的在理，大家都别围在这儿了，没见挤得淮小姐脸都热红了吗？”
“秋瑾，去厨房取些冰西瓜送到凉亭，再备两壶荷叶茶。”
宋今禾身边的小丫鬟诶了一声离开了，跟着大部队往后院走的槐荫被233而耳提面命：【你别被她们的甜言蜜语蒙蔽了双眼，这都是假象，从现在开始她们就要露出真面目了！】
槐荫有些疑惑：【可是她们喂我好吃的，还夸我，还给我好多东西。】
【所以说是假象。】，233忽悠小鬼，【等到了凉亭，她们就不会给你好吃的了，还会把你围起来吓你，说不定就会发现你是小鬼的秘密了！】
槐荫被吓得眼泪汪汪：【不可以！】
大王说若是被人类发现了小鬼身份，会被抓起来吃掉的！还会被绑起来生一窝小鬼，然后会被贴上“魂飞魄散”符，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233趁机接着忽悠：【所以，只要你好好做任务，我敢保证她们肯定不会发现你的小鬼身份的。】
【我会好好做任务的！】
【赏花宴向来都是世家贵女争奇斗艳的最佳场所，也是曜国舆论开始发酵的地方。召集了曜国贵女圈的宋今禾想借这场赏花宴把你目不识丁的消息放出去，以此败坏你的名声，借舆论压迫你离开卫铳。】
233叮嘱槐荫：【一会儿她们若是问你什么，你就说你不知道。要不就瞎编几句词，反正以她们的聪明才智肯定能看出你是瞎说的，这样你肯定就完成任务了。】
槐荫乖乖点头：【好。】
——
事情并没有如233预料般发展，在槐荫接连冒出几句“我爱吃冰西瓜。”，“喜欢雪泡豆儿水。”等惊为天人的口水诗后。以宋今禾为首的精通诗词书画的贵女们红着脸柔声夸赞：
“淮小姐真是天赋异禀！”
“我怎么没想到这些呢？淮小姐真是秀外慧中！”
“如今早就不时兴那些巧言花语的口水诗了，像淮小姐这样谠言直声的人儿实在是少见，小女在此受教了。”
233目瞪口呆地看着睁眼说瞎话的众人，彻底宕机：毁灭吧。
于是，和众位贵女亲亲热热地聊完天，被投喂的肚子饱饱的槐荫站在丞相府门口，呆呆地和女伴们告别。
“时间过得真是太快了！这就到了和淮小姐分别的时候了，还真是不舍呢！”
“七曜后大家相约到清瑶江游湖，淮小姐一定要来啊！”
“明日我让下人送去将军府的点心，淮小姐记得及时品尝。”
“还有我的茶叶，淮小姐可以一起配着吃。”
“我的珠宝淮小姐也别忘了收下！”
告别了热情又恋恋不舍的贵女们，槐荫坐在马车里，后知后觉地问233:【这样就完成任务了吗？】
她不会被人发现小鬼身份了！
【我想我们大概一辈子都完成不了了。】
233的声音有点小，槐荫没有听清：【什么？】
【我是说……现在还不知道，要等主系统最终的评定。】，233鼓励信心满满的小鬼，【就算这次失败也没关系，这只是刚开始，后面的任务努力完成就好了！】
——
槐荫走后，卫铳看着桌子上积攒的军务心烦意乱。
他只是怕莺莺被人欺负了，毕竟莺莺这么漂亮这么乖这么纯，不论是谁见了她都忍不住想据为已有，哪怕同为女子，卫铳也不想让她们出现在莺莺的面前。
曜国又不忌讳龙阳之好与契若金兰，那些世家贵族府里都乱的很，玩弄人的花样层出不穷，若是莺莺被他们瞧了去，准是连地都下不了，只有在他身边……
卫铳墨黑的眼底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暗芒，嘴角抽搐着，终于忍不住掀起一个有些神经质的笑容，只有在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
“将军，宫里的崔公公求见。”
原本正在院子里舞剑发泄郁气的卫铳一愣，“让崔公公稍作等候，我即刻便去。”
沐浴掉一身汗意，换了一件衣裳的卫铳行至前厅，见到端坐在木椅中喝茶的崔德全拱手行礼：“崔公公等急了吧？卫某刚才在后院练剑，怠慢了崔公公，还望崔公公海涵。”
崔德全起身回礼：“卫将军这是哪里的话？是咱家没有事先告知卫将军一声，应当是咱家先给卫将军说声不是。”
“咱家在这里向卫将军赔不是了。”
“崔公公言重了，不知崔公公此次来将军府所为何事？”
崔德全笑眯眯地开口：“咱家是来向卫将军道喜的，卫将军此次率领将士们一举消灭槐国，替陛下解决了心头大患，陛下龙心甚悦，特此准备在宫中办个接风宴为您接风洗尘。”
“卫某谢陛下的知遇之恩。”
崔德全慢悠悠地接着说：“陛下听说卫将军有了心仪的女子，因此特意准许您带着淮小姐一同入宫呢！”
“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卫将军可要好好教教淮小姐宫里的规矩，莫要让她冲撞了贵人。”
卫铳心头一沉：“崔公公，此事您有所不知，淮小姐不甚撞到了脑袋，郎中说她记忆有所缺失，智力也变得如同稚子。若是带去赴宴，恐怕会惊扰了陛下，那就不好了。”
崔德全佯装没听出来卫铳的言外之意，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卫将军多虑了，陛下宽厚仁心，自然不会与一位痴儿计较这些。”
“崔公公，卫某恐怕……”
“卫将军——”，崔德全脸上的笑意落了下来，话音一转：“卫将军这般推脱，莫非是对陛下……有所不满吗。”
卫铳连忙低头：“卫某不敢。”
崔德全又重新挂上笑容：“卫将军别见怪，咱家没有别的意思。”
“咱家只是怕卫将军听信了身边小人的教唆，与陛下离了心……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卫铳紧抿着唇，面色凝重：“是，卫某……遵旨。”
“既然如此，那咱家便在宫中恭迎卫将军与淮小姐的到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