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加速进入石头堡之后,他和邓厨子就被安排到了后厨。
没人找他们去问话,也没人拿他们是叛徒说事,仿佛完全将他们忘了。
赤枫不会忘,萧梧平大概率是在等他们放松警惕,在试探。
邓厨子也不会忘,每个月上中天的夜晚,他都抱着自已夫人嗷嗷哭。
他说对不住,说没有给她好日子,说有机会逃出去就带着她躲起来,再也不给贵人当差了。
给钱再多也不行。
赤枫虽然被一个大男人抱着不习惯,但还是充分地扮演好了他“妻子”的角色。
还好,邓厨子每天晚上都在神经紧绷中度过,没有想和他搞点其他少儿不宜的事。
不然他特制的就保不住了。
他一边想,一边买好了菜,慢吞吞地准备回去。
萧梧平又掀了一桌菜,大概是还没找到小主子他们,开始急了。
这么一想,也算是好消息。
蹲着的身影在站直的一瞬间,突然一个趔趄。
邓厨子的夫人刘氏仿佛是蹲久了,起来有些眩晕。
她甩了甩脑袋,按着既定路线,从侧门回了林府。
暗中观察她的人将视线收了回去。
拐过门廊,穿过小花园,再走个几十步,便到了后厨。
邓厨子在热火朝天地炒菜。
辣椒、花椒的香味碰撞交汇,还有丝丝缕缕的肉香掺杂其中,让人食欲大开。
邓厨子听见开门的声音,就发现自已的爱妻刘氏提着菜正迈进门。
他“嘿”地一下笑开:“夫人!你回来了!”
赤枫点点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你要的蒜苗和小白菜我买来了,你等着,我这就给你理出来。”
“好嘞!”邓厨子在炉火旺旺的轰隆声里高声道:“你慢慢来,不急!炒完这个菜我来帮你!”
赤枫又是抿嘴羞涩一笑,转身到后院去了。
拿出小板凳,摆上簸箕,赤枫低头理菜的时候,唇角才泄露出一丝颤抖。
他看见了。
他蹲在路边,起身的那一瞬间。
他看见了伪装成贵妇人,神色疲惫的青辰,和她怀里眯着眼睛,似乎睡得很安详的小主子。
背后那俩扮成侍卫的,想来就是那两位下落不明的钦差大人。
他们汇合了,好像没有事,真好!
这么想着,他努力控制住自已理菜的速度,尽量保持和平时一样。
再等等。
他已经将林府的布局摸了个大概。
也将萧梧平林浅浅手下了解了个大概。
找到机会,他就将消息传递给青辰。
脚步声传来,一身油污,但笑容干净的邓厨子乐呵呵走了过来。
“夫人,我菜炒好了,你别忙了,休息去!”
……
沈梦鸥没有被痛醒,但她可以被苦醒。
甜梦里突然泄洪一样铺天盖地涌进来比黄连还苦的河流,将她整个人都击垮了。
她“啊”地一声从客栈的床上跳起来,满脸惊恐:“我的舌头碎了!我的舌头!”
一边说一边呸呸呸。
青辰在她开始乱窜的时候,就端着药飘然闪到一边。
手臂缠着绷带的顾珏和浑身涂满药膏的杜秋衡破门而入:“夫人,小姐,怎么了!”
六目相对。
“顾——”沈梦鸥刚喊出一个字,就被青辰捂住嘴捞进怀里:“囡囡,吃药了病才好,乖啊。”
从一旁经过的路人瞬间了然。
原来是一个不想喝药的小姑娘。
沈梦鸥用一秒从惊喜到惊恐,又用一秒明白了青辰的用意。
她嗲声嗲气接上:“娘,不嘛,这药真的好苦!”
松了一口气的顾珏和杜秋衡默默将门掩上。
嘴里的苦味又开始弥漫,沈梦鸥扭曲着脸,用一种平静中透着颤抖的语气命令:“青辰,这玩意儿,有多远给我扔多远。”
青辰说:“我不。”
沈梦鸥的脸垮了下来。
“这药是杜秋衡把他身上的玉当了,换的钱给你开的药。”
青辰反应很平静:“你要我扔其实也不是不行,反正我也不在乎。”
“……等会儿?”沈梦鸥有些不敢置信:“杜秋衡的玉?你们都没钱?”
“我以为比起这个药怎么来的,你会更关注和我们重逢的喜悦,以及想知道自已发生了什么事才需要喝药。”青辰面无表情:“我好难过哦,拥抱都准备好了。”
她一边说一边按住沈梦鸥的头,试图打个眼往里面灌药。
“停停停我自已喝哎呀!”
沈梦鸥赶紧夺过药一口灌下,苦得从脚底到头顶都在抽搐:“这里面加的是啥?!屎吗!!”
“呵,你猜对了。”青辰呵呵两声。
沈梦鸥自然不会把她的嘲讽放在心上,开始翻箱倒柜找果脯:“甜的呢甜的呢甜的呢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没有,忍着吧。”青辰冷酷无情道。
一个时辰之后。
沈梦鸥尽量忽略自已满口的苦涩,惊奇地看着自已的小腿。
“好神奇哎,杜秋衡,你那药在哪买的呀,我刚刚上窜下跳都没感觉到痛哎。”
杜秋衡露出的皮肤都上了一次药,看着青青紫紫的比她凄惨数倍:“这是我家里为我从游医那求来的保命药,用一粒少一粒。有价无市。”
“……”沈梦鸥刚刚努力压下去的手足无措又涌上来了。
“你这么对我,哎呀,我该怎么办啊,”她有些慌乱:“你把你保命药拿来救我了,还用身上的玉换了治我病的药,这。”
她不习惯接受外人超出她预期的好意,这让她不知道如何回报。
别人给她的滴水之恩,她是真的想涌泉相报,自已才能心安啊。
杜秋衡摆手:“药只有救命的时候才有用,你的命,我的命,都是一样的。”
“至于那块玉,身外之物罢了。没什么特殊意义,也没有明显的身份标记,即便流入他人之手,也不会被发现那是我的。”
沈梦鸥不说话。
她已经在心里权衡,要付出多少才能够回报这一次恩情了。
“沈梦鸥,你就不问问咱们是怎么汇合,下一步准备做什么吗?”顾珏靠在一旁,“你是不是伤到脑袋,分不清事情轻重缓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