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中带着腥气的河水从四面八方涌来,黑夜遮蔽了大部分的能见度,脚不沾地的被摆布感让人多了几分烦躁和恐慌。
原身小时候常在河中玩耍,水性尚可,沈梦鸥如今凭着身体本能,还能在河中勉强浮沉。
但是杜秋衡……完全看不到影子啊!
他那张白得跟反光板一样的脸呢?!
沈梦鸥游三下就喝一口水,逐渐感觉到体力不支。
更令人绝望的是,河边不知何时燃起了密密麻麻的火把。
……都是来杀他们的人?!
“扑通”“扑通”……
有人入水了。
黑水中反射出银光。
那不是鱼的鳞片。
是森冷长刀。
Shift!
沈梦鸥忍不住骂了一句,突然就想干脆直接淹死算了。
淹死了再重来,下次避开这种要命的局面就行。
但……人在有求生欲望的时候,想把自已淹死是很困难的。
她尝试着把头低下又抬起。
最终认命地翻了个白眼,猛吸一口气,深深地沉入河水之中。
与河面的翻滚喧嚣不同,河底虽然也有明显的水流推背感,但安静了许多。
她一眼就看见那个如同折翼之鸟一般的身影。
他正随波逐流,双手无意识往上漂,昳丽的容颜在水波的折射下,如同破碎而脆弱的人鱼。
嘴里偶尔冒点泡泡,双眸紧闭。
已经晕过去了。
沈梦鸥大惊!
迅速朝他那边游过去,架着人腋窝就往河面提。
他很明显无意识地吸入了河水,要是自已像偶像剧里那么给陷入昏迷的人渡气,杜秋衡很可能会炸肺。
那时候才是神仙难救。
勉强把人托出水面,沈梦鸥在下边顶着,被杜秋衡松散的黑发糊了一脸:“杜秋衡!杜秋衡!呼吸!呼吸!”
青年的头没有力气地微微偏着,胸口的起伏微不可察。
尝试半天没有结果,这繁复的衣服又贼特么重,直把人往下拖。
沈梦鸥累得够呛,感觉肚子里都是水。
好在河流的湍急程度超出了岸上人的预料,他们一时半会也没发现两人的位置。
但令人绝望的是,两人已经被冲到了断崖的边缘。
完了,死定了。
重开吧。
在坠入虚空之前,这是沈梦鸥脑海中最后的想法。
……
再睁眼的时候,沈梦鸥觉得自已全身都痛,无处不痛。
仰面朝天躺着,眼睛缝里、鼻孔里都是沙子。
大脑宕机几秒,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
她不敢相信地抹了一把脸。
自已居然还活着!
追兵呢?杜秋衡呢?这是在哪?
灵魂完全归位。
她猛地坐起,倒抽一口凉气。
自已正躺在一片鹅卵石铺成的河岸边,这里四面环山,周围传来不知名的动物的叫声。
天光已经大亮,不知时辰。
左腿被一根拇指粗的树枝穿透而过,造成了贯穿伤。
血看来已经流干了,惨白的伤口边缘狰狞翻卷,又被河水泡得发白。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伤到了腿……
还不如死了呢!
算了,叹气多了会缺氧。
她赶紧又活动了一下其他地方,发现擦伤磕碰伤不断,最严重的应该就是自已的腿。
脑子昏昏沉沉的,不排除脑震荡。
咳嗽两声,好的,肺不痛,应该没有吸入淤泥河水之类的东西到气管里。
肚子摸一圈,没有内部作痛的感觉。
沈梦鸥长长吐出一口气,还好还好,老天爷给她开了绝路的玩笑,但没有坏得彻底。
没让她坠崖变散件。
身上大多也是皮外伤。
她咬牙将树枝两头折断,犹豫很久才下狠心,猛地将树枝往出拽。
肌肉内部被摩擦的异物感连着尖锐的疼痛传来。
她抬手死死咬住袖子才没有惨叫出声。
太惨了,我真的太惨了。
我每天都在要死和死了的路上行走。
没个尽头。
沈梦鸥痛得眼冒金星,看见人生的走马灯在自已面前光怪陆离地闪啊闪。
河水把伤口泡胀了,并没有大出血,取而代之的是丝丝缕缕的血液从血洞里流出。
她看都不敢看,闭眼将衣袖撕下来缠在左腿上。
又是好一阵歇息喘气。
等到身体和心情都平复之后,她才开始仔细张望周围。
不远处,杜秋衡形容凄惨,趴在河滩上生死不知。
露出来的手臂、脸上都是细小的伤口,看上去像是被什么东西刮的。
凌乱的头发,苍白的脸。
再一次把破碎感拉满。
“……”沈梦鸥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来。
该说不说,颜值有时候真的可以充当镇痛剂。
有那么一瞬间,看见他之后,腿子的痛都减轻了。
但还是痛。
尝试直立未果,沈梦鸥靠两只手一条腿,匍匐着朝杜秋衡爬过去。
一边爬一边轻声唤他:“杜大人?杜秋衡?……杜归砚?”
美人毫无反应。
接近过后,她第一时间就是趴到人背后听心跳。
微弱、持续、稳定的震音差点让她喜极而泣。
活着!
……但是两人的情况不容乐观啊。
要是杜秋衡一直不醒,她又伤了一条腿,在这荒山野岭里出不去只能等死。
沈梦鸥认命地叹了一口气,也不敢动他的身体,而是试探着摸索他的四肢,看看有没有什么部位明显扭曲之类的。
深绯色的官服从表面上看还算是完整,她又将人翻了个个儿。
确认,正面也没什么明显伤口。
捏开嘴巴检查,没有异物。
沈梦鸥一边检查一边感谢自已喜欢看的《法医X明》和深X委不正经但有效的科普。
“对不住了靓仔,姐都是为了救人,你担待下。”
沈梦鸥站不起来,只能保持趴着的姿势。
一只手托着杜秋衡的脑袋让他后仰,另一只手捏着人下巴,深呼吸一口气……!
两个人的嘴唇毫无阻隔地贴到了一起。
……
一般来说,接吻是双方处于积极背景下通过唇齿来传递感情的行为。
满怀爱意的吻有时候甚至能代替药物成为某种医学奇迹。
但人工呼吸大约不在这个行列。
空旷的幽谷中,只有风过树梢,水流潺潺,猿啼虫鸣的声音。
河边一粉一红的身影如同情人般紧紧贴近。
要是那粉衣少女不是过一会儿就抬起头深吸气,又张大嘴把怀中人的嘴巴整个包住的话……
还算得上几分唯美。
几次换气之后,杜秋衡眉毛无意识蹙起。
有门儿!
沈梦鸥眼冒金光,赶紧又是一口气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