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利益
“期许？”江从南浅笑。“期许他能当个富贵闲王，若是不能，也不妨碍我儿出身高贵。”
赵孟然盯着江从南看，“皇后出身卢氏，三朝帝师，家族出了两个皇后，一个贵妃，流着卢氏血液的皇子差一点就登位太极，你猜，卢氏对这个位置有没有执念？”
“有执念也没办法，皇后无子。”江从南坦然，“据我这几次和娘娘相处来看，娘娘无意争储。”
赵孟然摇头，显然觉得外孙女想的简单，“皇后要争位，就是替三皇子争。”
“现在大皇子和二皇子针锋相对，相比之下三皇子平庸安全的多。”江从南道，三皇子本身不出众，身后也没有母族能人支持，四皇子都比他更容易入局。
“陛下当年上位的过程就如现在这般。”赵孟然提醒，陛下当年行四，当时的大皇子是皇后养子，二皇子是卢贵妃之子，两人针锋相对，三皇子两边倒，四皇子韬光养晦，最后因为三皇子的意外身亡，大皇子和二皇子两败俱伤，四皇子顺势上位。
“祖父觉得三皇子是在装傻？”
“我也摸不准。”赵孟然叹气，“但是我肯定的是皇后不是她表现的淡然无争。”
“别看现在大皇子和二皇子五五分，等到卢氏下场，情况就大不同。”
“可是皇后选了我当三皇子妃。”江从南提出疑问，“不舍出一个皇子妃，卢氏怎么会为没有血缘的皇子冲锋陷阵。”
如果真像祖父说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皇后的意愿和卢氏的意愿并不一致。
“这些疑问都只能等到事情发生时才能解答。”赵孟然提醒江从南，“陛下性子是他可以给，你不能要，等你嫁到三皇子府，一定要切记这条。”
江从南点头，“祖父既然知道陛下性子，何必和他拗着来。”
赵孟然叹气，“从前是我猜不透，现在是猜透了也不得不继续下去，不过往好处想，陛下至少没有想夺了当阳侯府的爵位。”
卢氏夫人进宫来见皇后，皇后等她行礼后才虚扶起，让她落座，“母亲来信说身体微恙，不知道现在好些了吗？”
若是没好，也不急着进宫。
卢夫人勉强微笑，因为三皇子妃没有落在自家家，卢氏宗亲对皇后是有意见的，毕竟现在所有的皇子里，也就三皇子跟皇后关系亲近一点。
卢氏是希望自家出个三皇子妃，再全力拱三皇子上位。
盘算落空，自然是要冷落皇后一阵，让她反省自已的错误。但是皇后得知母亲生病，送药送补品送太医，让元阳替她回去看了一眼，其余什么动静都没有。
卢氏族人思忖这不是办法，还得让卢夫人进宫来问。
“不知道三皇子的侧妃，娘娘可有想法？”卢夫人问。当年卢家把宝压在二皇子身上，家族里精心培养的姑娘送到二皇子身侧，哪知道二皇子争储失败，连同困在那小院子里，不见天日的圈禁。
先帝选择四皇子后，是四皇子主动求娶卢家女，当时年纪合适的就只有皇后。
皇后其实也是卢夫人亲生，只是她全部的慈母心肠都给了儿子和嫁给二皇子的长女，对这个么女鲜少问津，一个奶娘陪伴长大的姑娘，和母亲不亲也很正常。
皇后刚当上皇后那阵还是挺向着家里，生下元阳时，趁着陛下高兴求得也只是让母亲能去圈禁高墙内见见姐姐。
替卢家人求官讨要好处。
什么时候开始皇后不再听话，卢夫人发现自已模糊记忆想不起来，大概是皇后生下元阳后久久不孕，但是后宫妃子接连生子，她们个个都有来头，卢家就想再送一个人进来替皇后生子。
皇后拒绝了，之后也同家里分心，面和心不和。
卢夫人心里叹气，这没有从小教育的女子就是不行，只想着自已的委屈，没有把家族的兴盛放在自已的荣辱前面，她姐姐就比她好得多，可惜命不好。
要是长女是皇后，她现在就不用这么来回传话，累人。
“三皇子妃还没进门，怎么就说到侧妃了？”皇后浅笑，“三皇子妃是陛下亲自选定，三皇子的内院，自然由三皇子妃做主，本宫不过问的。”
“三皇子妃和公主关系密切，再说就凭三皇子在娘娘膝下养过一阵的恩情，侧妃也就是娘娘一句话，只看娘娘想不想。”
“本宫才不想做令人讨厌的婆婆，整天盯着孩子的后院看，三皇子喜欢谁要纳谁，只要他们夫妻同意，本宫没意见。”
“娘娘怎么不懂家里的苦心。”卢夫人面上不赞同，“若不是想着三皇子同娘娘的香火情，咱家金娇玉贵的姑娘，何苦去给人做妾。”
“咱家的姑娘金贵，自然是要做正妻的。”皇后截住话头，“千万不要做妾，埋没了身份。”
卢夫人见她油盐不进，只能严肃脸说，“老爷原还不相信，看来是娘娘瞧不上娘家，公主择婿没有考虑娘家，养子娶妻，也不考虑娘家。”
“娘娘身在高位太久，已经忘了生身根源，卢家的荣辱，娘娘全然不在意。”
“母亲何必指责本宫？”皇后看着她，“是卢家现在的地位不高，还是母亲不能隔三差五去圈禁高墙内看望姐姐。”
“娘娘只想着眼前，不想以后？”卢夫人道，“比起先帝时期，卢家已经是大大的不如。等娘娘去后，卢家只怕更会一落千丈，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卢家的荣光是祖父三朝帝师换来的，卢家后人不能达到先祖的水平，地位下降也是应该的。”皇后淡漠，“花无百日红，父亲想要依靠裙带来维系荣光，也是太过天真。”
“哪里有能依靠上的裙带，娘娘弃卢家为敝帚，卢家是高攀不上娘娘的光。”
“如果本宫事事听从父亲，只怕这个皇后早就当到头了。”皇后也不是一开始就聪明的看清迷雾，知道如何自处，如何和陛下相处。
她是发现自已再也不能生后才明白，陛下不想要一个留着卢家血液的皇子，卢家长达两朝的烈火烹油，早就在陛下心里画上圈，看在元阳的份上，他可以让卢家自然衰退，但要是卢家不思悔改，依旧同从前一样，妄图操纵皇子。
卢家祖父已经仙逝，卢家再无免死金牌，只怕会落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偏偏不等她把这个发现同父亲讲，卢家就决意送女子进宫当她的肚子，生下孩子继承在她名下。
皇后怔愣间大彻大悟，于卢家而言，她当上皇后才有价值，生不出孩子价值减半，她费心费力替卢家谋划好处，等到她的作用没了，就会被卢家弃之不顾，如同她的长姐一般。
家族惯会用家族的名义索求家族每个人的牺牲，但是这个牺牲最后得益了谁？
卢姓光彩，族人就光彩，那牺牲掉的人呢？
他们的人生，他们的喜怒哀乐就一文不值？
自那以后皇后内心深处同卢家切割，卢家养育她一场，在没有危及自身的情况下，她可以施以援手，但是她不会再傻傻的牺牲掉自已的利益，去成全卢姓祠堂的砖瓦。
她和丈夫也切割。
夫妻一体，陛下疑心她的家族，不愿意再给她一个孩子，离心向背，只有君臣，再无夫妻。
但是这并不表示皇后不愿意替三皇子争，她当初养育三皇子就已经想好，要推三皇子登上皇位，来保卫她的女儿元阳公主的高傲底气，让她一世不用低头，不用妥协，可以肆意的享受她的人生。
她根本就看不上卢氏的帮助，陛下疑心他们的情况下，他们下场帮人，只会是自找死路。
“娘娘瞧不上，自然有瞧得上的。”卢夫人硬邦邦说道，“也好让娘娘知道，宁嫔已经替四皇子求娶娘娘的侄女为正妃。”
皇后皱眉，“宁嫔的家人特意从江南远道而来，怎么会上卢家求娶？”
“人家是亲生的孩子，自然要替孩子谋划好。”卢夫人道，“娘娘对所有皇子都一视同仁，日后见到侄女媳妇，不会还是这么冷淡吧。”
“陛下不会同意的。”
“已经互相交换了庚帖，宁嫔娘娘不日就会同陛下说，娘娘不帮一把，也不会扯后腿吧。”
皇后轻笑，“母亲这是通知本宫来了。”
“别人都盼着娘家好，娘家好自已也有面子，娘娘不愿意要娘家的面子的，但是卢家还是想替娘娘维持住体面。”卢夫人道，“虽然日后无论谁当太子，谁继承皇位，都要尊称娘娘一声太后，但是雪中送炭和锦上添花的情谊不一样。”
“都有生母，谁会真心对娘娘你呢。”
卢夫人走了，皇后坐着坐着笑出了声。
“娘娘。”侍女担忧地看着她，“娘娘心里不舒服就发泄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本宫没有不舒服。”皇后摇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先帝二皇子谋逆圈禁，卢家就该跟着倒霉的，但是祖父用功勋换来生机，没有同其他臣属一样灭族抄家，只是后辈没有先祖的智慧，迟早会重蹈覆辙。”
“让人给公主带个话，让她找个机会同外祖家的小辈起争执，然后光明正大的不来往。”
卢家要保障卢家的荣光，而她，只想保障她的孩子。
其余人和她无关。
秋日里先是赵玉时成亲，江从南自已没去，江念儿跟随赵沅君去添妆参加婚宴，回来同江从南绘声绘色的描述，十里红妆，比玉清姐姐成亲时热闹。
“大姐夫好没劲，拦门的时候说些个酸言酸语，谁也没看轻他的门第，他倒自卑自傲上了。”江念儿小声道，“所以我和盼儿躲在暗处，用弹弓打他的嘴，再让玉衍趁机放二姐夫进去。”
“你们哪来的弹弓？”江从南问。
江念儿拍拍自已的腰间，“放心，拦门的时候乱糟糟的，人多，谁也不知道是我们干的。”
“再说我也没用别的东西打，用的蜜枣，也是希望他们早生贵子。”
“这次就算了，下次可不能再这样。”江从南提醒。
“大舅母让赵玉明背的玉时姐姐出嫁。”江念儿声音一下放低，“姐姐出嫁时难道要让江适然那个讨厌鬼背着出嫁？”
“我不喜欢，我也可以背姐姐。”
江从南笑她小孩心性，“放心，姐姐我啊走着出嫁，谁也不用背。”
“真的吗？”江念儿又高兴起来。“大家都夸舅母大度，让庶长子背姐姐出嫁。”
“舅母当初没有生下儿子，自已要的庶长，自然得认，侯府是玉衍的，她明面上给长子尊重，到时候再给长子娶妻分家就无人议论了。”江从南搂着她，“所以我们做事呢，得抓大放小，只要达到自已的主要目的，次要矛盾都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江适然成亲会分出去住吗？”
“这恐怕难。”江从南道，“日后家里有了长嫂，我不求你同她亲近，但是明面上的尊重你得给，不然她也有她的亲友圈，要传出去你性子桀骜，不敬长嫂，名声就难听了。”
“做人真累，为着名声束手束脚的不痛快。”江念儿噘嘴。“嘴巴长在别人身上，管别人说什么呢。”
“那你希望外人说起我时，是满口夸赞，还是提到就摇头。”江从南问。
“姐姐做的这样好，自然是满口夸赞。”江念儿低落。“只是我这样的，就是别人提到就摇头。”
“都说我仗着姐姐的名头，应该能许个好人家，我怕别人因为姐姐选择了我，等发现我是和姐姐全然不一样的草包，会嫌弃我，还会连带着埋怨姐姐。”
江从南看了一眼小莲，小莲知机出去问问江念儿的侍女，看是谁在江念儿面前胡说。
“你是我妹妹，能差到哪去？”江从南给江念儿信心，“姐姐说的你都记在心里，那也是响当当的好姑娘。”
“再说，还有姐姐呢。”
“姐姐会保护你。”
“即使出嫁了，也会保护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