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入世（四）
城门楼外，沁雪换下伪装。
她并没有注意到此前的特殊情况，不过应该也没什么大碍。
沁雪望着刚亮起灯火的塔楼，里面有不少走动的人影映在窗纸上。
四下无人正是“行刺”的大好时机，沁雪不多做停留，她一个闪身闯进人影稀少的房间。
此刻正有几个仆人不知在忙活什么，等他们注意到突然闯入的沁雪时便被打晕过去。
沁雪随便拔下一个女婢的装束就打开木门走了出去，刚巧一个长相奸猾的婆娘走过来喝道：“喂！你哪个部的，怎么现在呆愣着不动。”
沁雪转身欲开口解释，那婆娘却拉着她说道：“刚才突然冒出好几个匪徒，他们像是被疯狗咬了一样在下面闹事，好像还打死几个戍卫。现在鸣了钟，那些个贱婢都跑了，得亏你还在。等之后事完了，你报个名字，上头自然给你授禄，说不定还能免了你的劳役。”
沁雪没有说话，她正想着要不要把这个凡人就地解决了。
正当沁雪抉择的时候那婆娘竟停下来看着沁雪，她问道：“你怎么不说话？莫不是还没睡醒？”
沁雪则一脸茫然地说道：“啊？”
“呦，你还真是迷糊”，那婆娘继续说道，“明知过几天常元帅就要过来巡视，你倒是这么懈怠。不过也没事，等会就顾不及其他了......”
二人走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在一大门前停下，那婆娘说道：“好了，你自个进去吧。”
见那婆娘直接转身离去，沁雪则升起了好奇心，那女人就不怕她跑了？
沁雪转过身看着这朱红的木门，她心中有些许了然。或许是里面有个厉害的大官不成，毕竟那人现在还说着什么元帅。
沁雪先是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和丝竹管弦。
听起来是个宴会，沁雪心里说道：怎么这时候还在开宴会？不怕有人过来刺杀吗？
门的另一边，有三个男人正坐着饮酒，一贼眉鼠眼地男人说道：“元帅真是好酒量，这酒坛都摞下三堆了竟还是面不改色。”
那贼人奉承的便是常元帅，他穿着一身金甲只是时而喝着酒时而点头，脸色没有变化。而另一个则满嘴油光，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比一旁叠着的空盘子还高。
就在那油猪刚吞下一盘烧肉时，常元帅突然把酒樽放下，他直勾勾看着面前的不知在想什么。
一旁的贼人则放下咬了一半的猪腿说道：“元帅好眼力，这可是禄存城内一位有名的歌女，当时我可是下了不少功夫才买到的，要是元帅感兴趣那小人便送给您了。就是小人这些日子经营不善，商会亏了些，还望......”
那头油猪直接开口打断贼人说：“经营不善？哼，我看你是巴蛇吞象。元帅可不会惯着你这奸商！”
正当两人争吵起来时，那大门突然破开。
沁雪看向正前方的人，元婴境。不出所料就是那个婆娘口中的常元帅了。
而常元帅的眼睛则始终看着沁雪的方向，他笑着说道：“元婴境的刺客？这可真有意思，凡间的元婴境可不是什么大白菜，不至于都窝在一个城里吧？”
沁雪没有说话，她空手扫视周围。那些个人仆早都跑光了，哦，还有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男人也趁乱跑了。一个长得像猪一样的则僵硬地站在原地，他想跑，但碍于那元帅又愣在那。
常元帅端着酒杯说道：“城下的那几个小东西是个饵，你，也是个饵。而现在，已经有几个人跑进去了，对吧？”
沁雪还是保持着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常元帅继续说道：“让我想想，徐家？他们可配不上这阵仗。那是李都督？他仇人多是凡人。城主府的话，天上仙应该不允许。嗯，还挺难猜。”
沁雪看了眼旁边的油猪，那人浑身一哆嗦直接趴在地上。
“噢对了”，常元帅说，“你们这些人可不团结啊，这么关键时候出了奸细。而且禁卫军快赶过来了，你还不动手吗？莫不是你只是看着唬人？这也不像，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漠视我们。那么，你强到根本不在乎我？你觉得这发生的一切只是儿戏？”
沁雪迟迟不动手的原因就在于她的境界确实假的，而且一动就破。现在情况麻烦，这内城光是明面上就有不少通路门的弟子待着，她的灵气很有辨别性。
常元帅突然大笑着说：“真是，让人愤慨又无可奈何啊。这位仙人，我只是个掌兵的，我知道的东西很少。而且我也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了，那些大人物不久前让我随赦龙谷去千里驰援。可笑，我都不知道这贪狼城里的局势已经到这种地步了。”
他又盛满了酒樽，然后一口闷下。他擦了擦了嘴，随手将地上的油猪斩首。
他步履稳健地走到沁雪旁边说道：“一会儿就会有大批人过来寻尸体了，您要是看上什么就拿走吧，权当是给那些师兄弟带点土特产。希望你们到时候能睁开眼看看山脚的灾民。”
待那元帅走了有一会后沁雪才离开，她在城墙上望着下方。有四伙人，两伙人被一起围在中门前，他们身上都破了大洞。脚下还流着不少血，不知是他们的还是已经倒下的。
另一伙人穿着严实的铁链甲，应该是那禁卫军。还有一拨人在外面不知叫嚷着什么。
沁雪突然感到手背烫了一下，她看见那剑纹突然浮现出来，而且发着微弱的红光，就像是有火焰在剑身上流动一样。
那光芒很微弱，但又好像在膨胀，像在冲破剑身的锁链。
沁雪突然想到了之前一路走来看到的风景：风沙，草棚，炊烟，和无数个模糊的面庞。
她记忆中的人们正在重合，无论何种样貌，无论人族还是其他种族，他们都有着相似的眼神。就像村口的老兽族，外城的刘姨，老钱......
她睁着眼睛看向下面的众人，月光照在她清冷的身子上，仿佛彻骨的寒意铺满了身子。
下面，老钱扯着哑了的嗓子说：“英成，还有多少兄弟？”
半边脸都沾了血的年轻人说道：“你光听那喘气声就知道了。”
老钱笑着说：“切，爷爷我当然知道。我就想看看你小子还活着没。”
英成看着面前一群人问道：“你说大姐他们究竟在找什么啊？”
老钱说道：“不清楚，听鸿基那小子说好像是能让咱们和那天上神仙一起啃面饼的东西。”
“啊这么厉害？”
“那是！”
“可惜了，我还没见过神仙啃面饼呢。”，英成哆嗦一下，“怎么这么冷啊，我不会血流干了吧？”
钱何瞟了眼四周，他低声说着：“玛*，我这是快死了，都**瞅见雪花了。”
可他又擦了擦眼，那晶莹的雪花就慢悠悠地落在他鼻尖上。
所有人都顺着雪花看向天空，一轮巨大的圆月恰好悬在城墙上。
那光华中有一双冰蓝的眼眸，她正在站墙头看着他们。
只见她两指并拢向下一划，一道弦月般的剑气奔袭而来，那剑气冒着蓝色的火焰还卷着烈风。
月牙坠落，风无息地穿过链甲和布衣，然后留下一地血肉。
此时若有修士便能发现，那剑气竟感受不到任何灵气，仿佛就像是独属于凡人的剑气一般。
沁雪落地，她洒出一把流霜落在钱何等人身上，他们的伤口眨眼间便恢复如初。
沁雪缓缓说道：“我只能处理些外伤，等会你们去找玲珑，她有治内伤的丹药。”
钱何退后一步倒在地上，他嘴里只蹦出两个字：“神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