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舞台
整个上半年，夏雪怡都频繁往返于唐州和香港两地之间。我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问她在忙什么，因为我知道，那答案八成不会是我想听到的。
不过和夏雪怡谈恋爱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谈吐优雅，情绪稳定，对物质看得很轻，从来不在乎某天是什么节日，也不在意我有没有给她买礼物，而是注重灵魂上的共鸣。
我俩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就是各看各的书，共同喝一个杯子里的酒，然后随口开启一个话题，就会聊得热泪盈眶。
不忙的时候，但凡能够挤出两三天的时间，我们就会一起来一趟特种兵式的旅行，到另一个城市吃吃逛逛。
这一年里我走过的城市，超出了我之前人生足迹的总和。
寒冬过去，属于我的春天终于来了，我的人生也终于豁然开朗了。
一天晚上，我和周诗涵刚结束直播，苏哲就发微信约我在事务所楼下的酒吧喝酒，我没有拒绝。经过这一阵的相处，我倒是觉得这个小胖子十分长情，是个可交的朋友。
酒吧的电视上正在播放新一期的《舞动华夏》帝都站的海选节目。好巧不巧，我竟然在选手队伍中看见了方小慧！
小半年没见方小慧了，没想到再见竟然是在电视上！
我和苏哲的神色都激动起来。苏哲更是激动得连酒杯都打翻了。
《舞动华夏》是央媒推出的一档全国最高水准的舞蹈节目，说是海选，但是大家心知肚明，能在这种节目露面的选手，都是由各种关系推上来的。历年关于这档节目有黑幕的传闻也是不绝于耳。
方小慧准备的是一支朝鲜舞。她是舞蹈专业的，多数时候在跳芭蕾，但是对于民族舞也有钻研。
内行人都知道，朝鲜舞是所有所有民族舞中最难跳的一种，讲究“鹤步柳手”，注重气息和神韵，一般人很难学到形神兼备。
方小慧在舞台上盘旋飞舞，裙摆飞扬，英姿飒爽，矫如惊鸿。一曲终了，全场掌声雷动。
和其他选手相比，方小慧展现出的实力和表现力绝对是碾压级的。
要知道，她压箱底的芭蕾还没展示出来呢，估计是要藏着掖着，等到决赛圈才放大招。
面对主持人的采访，方小慧大大方方地自报家门，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说自已是华夏芭蕾舞团的一位新人演员，很高兴在《舞动华夏》的舞台上展示自已。
方小慧成功加入了华夏芭蕾舞团了！
我不禁为方小慧高兴，甚至感到庆幸。
庆幸我没有耽误方小慧，庆幸她的脑子是清醒的，没有被平凡的我所拖累，没有浪费她的天赋和才华，没有对不起她十几年如一日的苦功。她天生就属于这个舞台！
吹尽黄沙，她终于以夺目的姿态站在了属于她的舞台上！
穿越泥泞，愿你前方皆是坦途！
黑暗过去，愿你所遇皆是良人！
我举起杯，独自向电视中神采飞扬的方小慧表示祝贺。
“小慧在帝都！小慧加入华夏芭蕾舞团了！我要去找她！”
苏哲激动地拿出手机，一边打开订票软件一边蹦着跳着往外跑。
我摇摇头，喝下一口酒。这小子，年纪轻轻就有舔狗之姿，而且还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
我有预感，他这么冒而八失地追到北京，等待他的八成将是场悲剧。
半个多月后的一个深夜，我的手机不知震动了多久，终于把我惊醒了。
那是一个区号010的固话来电。我轻轻放开怀中的熟睡着的夏雪怡，皱着眉接通了电话。
“喂。”
对面是一个颤抖的女声：
“金坚……苏哲要自杀，你快去救他！”
我将那辆老帕萨特的油门踩到了底，直奔苏哲的别墅，同时拨通了120的电话。
方小慧在电话里惊魂未定地说，苏哲前一阵来了帝都，在华夏芭蕾舞团门口堵她。
方小慧向苏哲坦白，她一开始接近苏哲，就是为了利用苏家的关系，她并不爱他。
苏哲说，他明白，他理解，他不在乎，他爱方小慧，希望方小慧再给他一个机会。
当然，今时今日的方小慧，已经不会再给苏哲这个机会了。
苏哲黯然回了唐州，那已经是5天前的事儿了。
就在刚刚，苏哲给方小慧打去了电话，泣不成声地跟方小慧永别。
“我的一生，就是个笑话……”
方小慧心里咯噔一声，立即挂断了电话跟我求救。
“你没跟他说你和苏云琛的事儿吧？”
“当然没有，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他，我怎么会说这种事去伤害他？”
我挂断电话，加速冲向苏哲家。
苏家的门是锁着的，我沿着管道徒手爬到二楼，从二楼阳台的落地窗进了别墅。
老苏和叶芊芊都不在家，别墅里漆黑一片。我从二楼找到一楼，刚走进一楼浴室，就看见了触目惊心的一池血水，和双目失神，泡在血水中的苏哲。
我迅速将他抱了出来，从T恤上撕下一截布条，捆扎静脉，先止住血。然后探查呼吸、脉搏和创面。
还好自杀也是一门学问，苏哲是喝了大半瓶白兰地后才有勇气割腕的，就是手艺潮了点，虽然左手小臂三道刀口深可见骨，但并没有真的划破静脉，否则他的小命已经没了。
我伸手扇了他几记耳光，防止他睡过去。
苏哲涣散的眼神重新对上了焦，看到我，他精神一振。
“是小慧让你来的？”
“还能有谁？”
我没好气地说。
苏哲的眼泪流了下来。
“我爱的人都背叛了我……我的一生，就是个笑话！”
“那就笑回去啊，笑得比笑话你的人更大声！傻B，懦夫！”
救护车终于赶到，将休克边缘的苏哲拉走了。
第二天下午，我去第一医院探望了苏哲。
苏云琛知道是我救了苏哲，握着我的手连声道谢。
我盯着苏云琛的眼睛，足足有一分钟，心里闪过了无数念头。
他面面对方小慧的丑态，面对叶芊芊时的软弱。
对苏哲的宽容，对韩梅的长情。
人，真是一种复杂的生物。
“方小慧让我来的。”
我冷冷地说。苏云琛浑身一颤，尴尬地松开了我的手。
“怎么回事？”
苏云琛有钱，给苏哲安排的是高级病房。我点着一支烟，冷冷地问他。
输了血后，苏哲的脸恢复了几分活人气，但是表情依然干枯得跟死人差不多。
“我不是我爸的种。”
“叶芊芊告诉你的？”
“你好像不奇怪？”
“你们家……乱，出什么事儿都不奇怪。”
“她要跟我爸同房，无保护的那种，她想要个儿子。”
“我懂，这样苏家的财产就是她和她儿子的了，她就可以把你赶出去了。”
苏哲长叹一声。
“我一直以为是我爸背叛了我妈，结果居然是我妈背叛了我爸，我妈也背叛了我……我未婚妻也背叛了我。反而是只有我这个没有血缘的爸爸没有背叛我。”
我本来想说，你爸也背叛了你，终究还是忍住了没说。
“我两岁的时候，我妈就没了。我现在对她的唯一印象，就是一个对我招手告别的美丽背影……这也可能是我心中美化过的形象，或许现实中，她是一个像小慧或者叶芊芊那样的女人。”
他像是跟我在说话，又像自言自语我。
“你说，我爸挺好一个人，我妈当年为什么要背叛他呢？”
“男女之间，不就是那两个腺体惹的祸，要么是脑垂体瞎分泌惹的祸，要不就是前列腺瞎分泌惹的祸。”
“我妈没有前列腺。”
“那就是脑垂体了。”
“你说，我生父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跟你一样王八蛋？”
“我救你的命是免费的，找他得收钱。”
苏哲不说话了。
就在我打算离开医院的时候，我在医院大门口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下身穿着短裙，上身却穿着一件严严实实的防晒服，还戴着口罩和墨镜。
她双手插兜，默默地站在医院门口脚步匆匆的人流中央。虽然她将自已捂得密不透风，我还是认出了这是方小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