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八朵乌云
高垠此时一只手扶在车门上，略微低头才能看见车里的连雨。
连雨很乖巧地坐在车座上，一双好看的眼睛里满是害怕和怯懦。
这种情绪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她的眼中，高垠想，到底是哪儿出错了？
连雨得不到他的回复，用一种比之前还恳求的语气问：“我有点害怕，你能坐在后面陪着我吗？”
“可是我要开车。”高垠拒绝，“不能坐在后面陪着你。”
他说完这句话，连雨的眼泪像是水龙头般哗哗落下来，没有一点点预兆。
她擦着眼睛，瑟瑟缩缩，“可是我害怕。”
怪异。
太怪异了。
如果不是一名坚定的无神论者，高垠都要怀疑连雨被外来物种占据了身体。
高垠败下阵来，叹了一口气：“那我让司机来开车。”
然后他也钻进了后车。
在等待司机来的过程中，高垠一直在观察着连雨，连雨就仰着头让他观察。
“你……”高垠喉咙滚动，“你是连雨吗？”
她无辜地反问：“我不是吗？”
然后自言自语回答自已的提问：“我是呀，我是连雨。”
“那你认得我是谁吗？”
连雨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你。”
她说着话突然凑近了高垠，抽鼻嗅了嗅，然后抬头看着他：“不过，你身上的味道我很熟悉，有她的味道。你应该是熟悉她的人。”
“她？”高垠抓住关键词，问，“她是谁？”
连雨拉开了和他的距离，笑呵呵地看着他：“连雨。”
沉默，无尽的沉默。
良久，高垠才艰难地问出口：“难道你不是连雨？”
那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无数曾经看过的科幻小说和电影，什么异世界之人穿越占据了连雨的身体。
又或者什么赛博朋克污染，连雨身体里藏着另一个怪物等等等等……
“你叫什么名字？是连雨的什么人？”
高垠有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眼前这个曾无比熟悉但现在又让他无比陌生的人，“连雨，你别搞我，行吗？”
连雨哈哈笑起来，笑到眼泪都出来了。
这时候司机小张来了，高垠让他立刻开车去精神类医院。
后车坐上，连雨像是刚进城的小孩子，对外面的什么东西都很好奇，脸一直贴在玻璃上看外面后退的霓虹景色。
当看见一个一闪而过的巨星的海报的时候，她像是一个小孩子般欢呼雀跃起来：“哎，现在是几几年啊？”
“……20xx年。”
“六年过去了，覃慢竟然还这么火！”连雨兴奋道，“六年前覃慢刚出道的时候我就喜欢他了，他那时候一出道就火了。当时还有很多人说他是靠资本硬捧起来的，火不了多久。但你瞧瞧，六年过去了，商场大楼上竟然还有他的巨幅海报！他最近有演唱会吗？”
高垠忍不住提醒：“……你前不久刚刚去看了他的演唱会。”
“是吗！”连雨又兴奋又惆怅，“那我看不到了。”
前排开车的小张透过车载后视镜偷偷往后面看，发现自家老板穿着的衬衫皱皱巴巴的，甚至胸前还有血。而连小姐虽然衣服穿得正正常常，但那露出来的脖子上的伤口却很难让人忽视。
而且看她这咋咋呼呼的样子，像是刚从深山出来的野人。
这是啥情况啊？
这一刻，不仅是小张，连高垠都有和他一样的想法，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路上，连雨像是麻雀般叽叽喳喳不停问，不停说，高垠就像是安装了触发程序的机器人，问一句回答一句。
好不容易挨到医院，高垠真的松了一口气。
沈竹筠再次出现的时候，眼神凉飕飕的。
他刚回到家还没来得及睡觉，就被高垠一个电话又叫来了市里最好的精神类医院。
电话里来不及细说，沈竹筠凉凉地看着他：“大少爷，终于知道脑残是病，需要来医院治疗了吗？不过你已经脑残了这么久，不差这一时半刻吧。看看，现在几点了？”
高垠顾不上他的出言不逊，之所以把他叫过来是因为沈竹筠读研时的导师是精神疾病方面的大拿，所以才把他叫来的。
他简单把连雨的不对劲告诉他，沈竹筠不耐烦的神色才渐渐转化为郑重和严肃。
“跟我来。”沈竹筠说，“我已经联系了我的师兄。我导师去参加学术会议，不在京城。但是我师兄也是这方面的专家，先让他看看。”
沈竹筠把他们两个人带到了六楼，他师兄的办公室。
师兄听完后，对高垠说：“有些猜测，先做个检查吧。”
师兄带着还在好奇四处看的连雨进了诊室，徒留高垠一个人在外面惶恐不安。
“竹筠，你说连雨她是怎么回事？”
沈竹筠抱臂倚在桌子上，罕见地非常严肃正经：“连雨家人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吗？”
高垠摇头：“她是孤儿，养父母都已经去世了，亲生父母不知道。”
“那她之前有过精神类的疾病吗？”沈竹筠问，“比如说抑郁症或者人格分裂？”
“人格分裂？”高垠太阳穴处的青筋重重一跳，“你说她患有人格分裂？”
“你先别激动，我只是猜测。”
但是这个猜测太可怕了，高垠觉得自已有点承受不住。
“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可她平时表现很正常，没有……这方面的倾向。”
沈竹筠点点头：“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得精神方面的疾病，那需要时间。她这个样子，我猜是之前就有过，但是后来控制的很好。但是受到了刺激，这个症状才会复发。”
沈竹筠看他，“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我走之后你们发生了什么，才让她受到了难以承受的刺激？”
高垠的手不自觉攥紧，脸色也凝固下来，“你走之后，我听到楼上传来动静，便上楼看。正好看见，她在拿着漱口杯的玻璃碎片疯狂地划自已的肚子。”
那个场景，是他一回想起来就会忍不住浑身血液冰凉的。
满地狼藉的浴室，披头散发跪在地上的连雨拿着尖锐的玻璃碎片正疯狂地往自已肚皮上划。
他不敢想，如果不是他去的及时，她真的把玻璃碎片划到了肚子上会是一个怎样恐怖的场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