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长的沉默后这才让慕青柠察觉到了司南夜的异样,脸上的红还未消散,她轻声问:“怎么了?”
司南夜收回视线,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与疏离:“我自已来吧。”
慕青柠身子猛然一顿,拿着勺子的手一抖,一勺子汤药全部洒到了司南夜刚抬起的手和被褥上。
回过神来的慕青柠迅速将勺子放入碗中,掏出身上的丝巾就要帮司南夜将他手上的药渍擦掉:“对不起,我刚刚就是不小心......”
司南夜缓缓将手抽回,音色淡漠:“无妨。”
穆青柠擦拭的动作僵在半空中,复又收回丝帕去擦被褥上的药渍。
入目皆是对方无动于衷的神情,她面部也僵硬得做不出任何表情。
司羽看不下去,走上前,对慕青柠的态度依旧不温不热:“王妃,还是让属下来吧。”
慕青柠先是沉默的看了眼毫无异色的司羽,又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司南夜。
从他醒来,他好像都没有正眼看过她。
她要给他喂药,他也不愿。
就算她观察再不仔细,也察觉到了对方刻意的疏离。
慕青柠掩下眼底的情绪,起身将药碗递给司羽。
司羽恭敬接过,弯着腰,一勺一勺将药喂进司南夜的嘴里。
那药,苦到怀疑人生。
司南夜紧皱着眉,强忍着舌尖的苦涩,机械化的做着吞咽的动作。
一勺药下肚,简直要了他半条命。
司羽连忙拿起事先准备好的糖块,剥开糖纸刚要递给他,却被他抬手拒绝。
他声音冷淡,犹如寒潭里的湖水,没有半分温度:“以后都不必再为本王准备糖块。”
慕青柠身子微僵,不知道他这句话是说给他自已听的,还是说给她听的。
“知道了王爷。”司羽先是应了声,后又故意加重了语气:“糖以后咱都不吃了,比起那些口蜜腹剑,倒不如给一刀来得痛快。”
反正这种事有些人又不是没干过。
司羽宁愿慕青柠跟以前一样,爱得光明正大,恨也恨得君子坦荡荡。
都好比过现在这般,用钝刀子割肉,磨人。
司南夜:“......”这个家伙怎么比他的气性还大?
不过他也没有反驳,甚至默认了司羽的话。
饶是平日里再神经大条的夏盼跟着慕青柠这一路,也看出了这两主仆一个故意针对慕青柠,一个刻意冷淡慕青柠。
司南夜是王爷,她一个丫鬟不好置喙,于是只有将所有的不满发泄到司羽身上。
“司羽,你一直在这里阴阳怪气到底什么意思?王妃在王爷床边守了一夜不敢合眼,一大早又亲自去给王爷熬药。你是眼瞎还是心瞎都看不见吗?亏我们王妃平日里对你这么好……”
“夏盼!”夏盼的话没有说完便被慕青柠打断。
司羽别过脸,心中依旧憋着一口气。
如果不是因为看她为王爷做了这么多,他可就不是阴阳怪气这么简单了。
夏盼也赌气的侧到一边,不肯搭理司羽。
司南夜喝药的动作微顿,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好似没有听到夏盼的话。
慕青柠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嘴角扯过一抹苦涩,她不在乎司羽对她是何种态度,因为司南夜的漠然更让她感到失落。
或许是昨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所以心情不好吧。
慕青柠凝了凝心神:“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
司南夜没有理会,从头到尾,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就好像,她一直在跟空气说话。
慕青柠眼里闪过一丝落寞,还是带着春降和夏盼离开了房间。
司南夜这才抬眸看着慕青柠的背影, 眼里涌上复杂之色。
他是不是真的错了?
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强求这份不属于他的温暖。
他眼睁睁看着她为了别的男人不得不对他虚情假意,眼看着她因为自已痛不欲生。
她明明已经那么痛苦了,为什么就是不肯放手呢?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他们在一起时的模样,却绝不会是像现在这般血肉淋漓。
他一直以为自已是被需要的那个。
只是他忘了。
她给他的那颗糖,早就变了质,生了霉,染上了苦。
可哪怕是苦的,嚼在嘴里,也甜在心里。
确定慕青柠离开,司南夜才收回视线问司羽:“昨晚,她真的在这里守了一夜?”
司羽虽对慕青柠有些怨怼,但也不会对司南夜撒谎,于是实话实说:“王爷,您昨夜持续高烧不退,李太医来过几次,说您的情况得等到今日才有好转,是王妃坚持一直在您身边守着。”
虽然前有李太医不间断诊治,后有慕青柠在屋内守着,但昨晚他也一直没敢合眼,所以在门外站了一夜。
他目睹着慕青柠坐在床边看了他一夜,时而检查他的体温,时而帮他更换额间的毛巾,时而拉着他的手说起小时候的事。
如果是装的,她大可不必在司南夜昏迷的时候继续伪装,没有了观众,再好的演技又演给谁看呢?
可他看她那样子,明明就是关怀备至,体贴入微。
她明明很在乎王爷,为什么又要私底下会面康王?继续跟他纠缠不清。
还是,她贪心如斯,两边都想要!
想到这种可能,司羽的眸光闪过一丝冷冽。
“药也是她亲自煎的?”
司南夜盯着碗里的药,出神了好久才悠悠问道。
“是。”
像是生怕司南夜这次又会心软,司羽赶紧道:“王爷,王妃心机颇深,撩完了您又去找康王,回头又对您嘘寒问暖,也不知又要耍什么花招,您可千万不能再心软了。”
司南夜掀起眼皮幽怨地瞪了司羽一眼。
他是嫌他家王爷伤口还不够深,要来多撒两把盐吗?
“王爷......”
司南夜身体猛然一僵,余光瞟到司羽正用一种极其危险的眼神盯着他。
司羽皮笑肉不笑,声音也透着幽冷:“王爷,该喝药了。”
司南夜稍有缓和的面容瞬间又不好了,盯着那碗黑呼呼的药眉头紧锁,那药到底是用什么做的,怎么会那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