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雌虫从西南方向飞来,染着绿豆色的透明的鞘翅上,黑黄双色画了两个大大的9形斑点,极为形似双眼,他灵便的落到了江鹤烛的身边单膝跪地。
身后的翅高频的抖了两下,乖顺的蛰伏在背部,和他的语气一样,“母亲。”
江鹤烛不咸不淡“嗯”了一声,来者起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没爬上来?”他问。
霜刃,“那只黑尾雄蜂应该是快被打死了。”
常今阙从流云星消失后,叶浮岚就意识到了不好。当即组织了人手追着帝国星舰去了。
两方人马几乎是前后脚到了奥米克戎星,只不过帝国让奥米克戎星外难缠的异形巨虫绊住了脚才让叶浮岚等虫抢先一步。
一部分守着山洞,一部分潜伏起来,亲眼看见阿瑞斯带着蜂族驻扎以后绑走了那只黑尾蜂,霜刃自然要跟上去看看,结果就看到了虐杀抛尸这一幕。
指甲规律的敲击扶手,江鹤烛觉得有些好笑,“看来这位元帅,也是一位重情重义之人。”
“大概是怕同族的士兵在另一个世界孤单,送这位幸存者与他们相聚。”叶浮岚这话和明说阿瑞斯因为第西军团覆灭而杀刻莱诺泄愤也没什么区别了。
手串重新回了手腕上,江鹤烛扶着卫潜的胳膊从摇椅上站起来,言简意赅,“霜刃和我过去,其余虫原地待命。”
霜刃扛着江鹤烛坐他肩膀上,展开鞘翅飞向天际。等到看不见江鹤烛和霜刃的身影,掌握着指挥权的叶浮岚开始下达命令。
“你不高兴?”身边没有旁的虫子,不需要干活儿的小廿拽住了叶浮岚的衣服。指的是他夸他的那件事。
“殿下觉得我应该高兴?”叶浮岚反问。
“你轻而易举的就杀了那两个说母亲坏话的坏虫子,很厉害很帅呀!母亲肯定会更喜欢你的。”小廿想到那群帝国虫的眼神还有充满了恶心意思的信息素,心里说不出来的厌恶。
又想到被叶浮岚震慑的帝国虫,心中又是一阵舒畅,“他俩脑袋落地的时候,己经快要把那群目光讨厌的臭虫子给吓死了!”
“但是殿下,这份荣耀来自于我的王上被轻视。”
那些贪婪,傲慢,将江鹤烛看做是战利品的眼神——太恶心了。
黄昏的余晖落在一大一小的身上,叶浮岚脸上没了那些真的,假的,得意的,阴冷的笑,有的只是坚定的眼神。
“我的陛下,只需要高坐明堂,纤尘不染。”
“终有一天我将要让整个星际对陛下俯首叩拜。”叶浮岚扭头看向那一艘巨大的星舰停泊的方向,眼底尽是不灭的寒光。
日薄西山黄昏后,月升东岭静夜时。
奥米克戎星的夜算不得冷,但这座坟坑却与地表的温度天差地别。
江鹤烛像带了夜视仪一样,流畅无阻的行走铺满了尸体的坑中,他的身后,霜刃屡次欲言又止的目光有些过于灼热。
“有话就首说。”
身高1米9往上的霜刃宽肩窄腰大长腿,再加上锐利坚毅的五官和浅色的眼睛,总给人一种不讲情理还的凶狠之感。
然而,这样凶神恶煞的大猛雌,一开口就呆愣着首奔被贬而去,“母亲,您穿的衣服都这么长,不会被绊倒或者不方便吗?”
江鹤烛没想到是这种问题,顿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了,“不会。”
“您穿这么少真的不冷吗?”
江鹤烛头有点大,“不冷。”
“那衣服这么长平常穿脱不会很麻烦吗?”
没自己换过衣服的江鹤烛,“……”
玛瑙质地的珠子猛的碰在一起,霜刃听到一声冷斥,“闭嘴。”
想继续扛着江鹤烛的霜刃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然后小声嘀咕,“不是说可以有话首说吗,我还有好多问题呢。”
他想不通明明叶浮岚每次拐弯抹角的和母亲说话都能达成目的,为什么偏偏到自己这儿就只能闭嘴。
江鹤烛不是做老师的料,不懂什么叫诲人不倦,他只知道一会儿见到叶浮岚要把这个什么都问的呆子派去做苦工!
旧王巢的遗址还残留着曲折的通道,高高低低的墙壁和崎岖不平的地面上除了死透的金环蜂,还有少部分其他的蜂类。
这些多年前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现在也都神情扭曲的安葬在了这里。
霜刃警惕的跟在江鹤烛身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母亲……”头顶活跃的触角突然捕捉到了陌生的气息
江鹤烛以为霜刃又要说什么不该说的,听个刚开头就强制禁言了他。
霜刃还想说,一张口就发现自己的嗓子失踪了,他想到了叶浮岚鼓捣出来叫做鞭炮的东西,有时候会因为未知状况变成哑巴。
天生凶相的脸充满了不可置信,有种莫名的可爱,但是这种反差没虫欣赏。
江鹤烛是,暗中的第三个人更是。
灯光和军靴踩在硬质地面的声音从前方的转角处传来,光掀开了头顶的阴影,照亮了一张冷硬的面容。
军帽上的因斯特帝国徽章是稀有金属制成,在黑暗中也能泛着独特的光晕,喉结被领带束着白衬衫领挡的严严实实。
眉眼犹如利刃,在看到江鹤烛的那一刻化开了厉色,但额心仍刻着浅浅的川字,“虫母陛下,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真不愧是因斯特帝国的“无冕之王”,即使是对着所谓的“虫母陛下”也一副企图说教他的模样。
江鹤烛撩起眼皮,灰紫的眸子没有一丝温度,“即使我的宠臣,也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更何况一个不被他承认的外人?
“我只是为您着想。”阿瑞斯的眉头锁的更深,眼中浮现一抹微不可察的不解。
但是面对尊贵的虫母陛下,他还是耐心的劝阻,“这块地方有古怪,为了您的安危我会送您出去。”
“古怪?”江鹤烛咀嚼着这两个字,语气耐人寻味,“别是不可见人的古怪吧。”
躲过阿瑞斯阻拦自己的手,江鹤烛东拐西转,熟练的像回到家一样。
被江鹤烛抛在身后的帝国元帅,深深的看着他的背影,“这是什么意思?”
低沉的嗓音像是大提琴深沉厚重,霜刃听得翻个白眼,用肩膀狠狠地撞了过去。
阿瑞斯:???
帝国元帅不和雌虫一般见识。
即使这个雌虫比白塔的雌虫高大的不止一星半点,甚至比一些雄虫还健壮。
阿瑞斯想着,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霜刃看着这个跟他较劲的外虫,心里更不爽了,地方太小打不开,所以横在江鹤烛和阿瑞斯之间,叫阿瑞斯不痛快。
“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江鹤烛不去管背地里的明争暗斗,“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总要付出些什么。”
“成为因斯特的虫母陛下,帝国的所有财富和都将是您的。”
这话听起来似乎和人类男性的“我养你”异曲同工,江鹤烛阴阳怪气的回敬,“这听起来似乎是我占便宜了。”
但是这位元帅并没有听懂,只是一味的安利因斯特帝国和自己,“帝国的一切都是虫母的,不存在占便宜的说法,包括领土财产子民,还有我。”
江鹤烛,“……”
他冷笑一声,暗中给了霜刃一脚。
霜刃虽然不懂自己为什么挨踹,但是反应很快的回身,抽刀砍向阿瑞斯。
矫捷的身影躲开这一刀,雄虫不明所以,脸色差的出奇,“我在和虫母陛下说话,阁下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这些雌虫真是越来越嚣张了,竟然当着虫母陛下的面拦截向虫母示好的雄虫,果然是越来越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霜刃还是一声不吭,江鹤烛捏着雌虫的胳膊扯到自己身边,斜着眼珠看过去,“我让的,你有意见?”
阿瑞斯无法,只能向他任性的小虫母低头,“没有,陛下喜欢就好。”
江鹤烛没再分给他多余的眼神,踩着霜刃的脚走了过去。
受到无妄之灾的雌虫一声不吭,只是咬着牙跟上,不让自己的手脚有不自然的地方。
越接近王台的路越复杂扭曲,但在江鹤烛的带领下,没有走过一条岔路。
阿瑞斯若有所思,但是他看得出来小虫母对他冷淡,没有上赶子讨嫌。
江鹤烛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己经有些不耐烦了,“霜刃,我累了。”
没有读取眼神的技能的霜刃这才恍然大悟的蹲下。
“还是我来吧。”阿瑞斯不甘心的争取。
江鹤烛踩着雌虫的膝盖坐在宽厚的肩膀上,“……我与你不熟。”
“您在抗拒,我能问问为什么吗?”墙壁清晰地回荡着鞋跟落在地面的声音。
江鹤烛反问,“我为什么非要接受?”
阿瑞斯沉吟片刻,“虫母是虫族的核心,拥有虫母的虫族才可以拥有王虫,诞生越来越多的高阶雄虫。”
“这是你们的利益,而不是我的。”一声嗤笑打断了阿瑞斯,坐在雌虫肩膀上的江鹤烛居高临下的俯视这这位虫族元帅。
阴影笼罩着虫母,明明虫族的视力极佳,阿瑞斯却看不真切他的面容。
那一刻,阿瑞斯仿佛回到了因斯特的皇宫,共感了壁画里仰首席君主的那些虫族。
渺小,又渴求的仰视着。
他渴求着拥有新君。
“阿瑞斯。”
被新神低语着的名字萦绕在耳畔,一瞬间灵魂共振使每一寸血肉都疯狂叫嚣着一种名为贪婪的渴望。
那是对母亲的渴望,对神的渴望。
虫母既是所有虫族的母亲,也是虫族唯一的真神。它们失去母神己经太久太久了,久到一旦触及一丝一毫,便贪得无厌的想要更多——更多!
“是你在需要我。”神说。
是的,是他需要,不可或缺的需要,失去便会体验剜心剔骨之痛的需要。
没有虫族可以面对虫母而不臣服,即使是号称战争兵器的帝国元帅也不能!
金色的双目遍布了血丝,属于雄虫的精神力轰然土崩瓦解,狂暴的想要摧毁活着的容器,投入母亲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