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穿枣褐色大氅的男子,从粉青色纱帘后走出来。
对着她施礼,“云雀姑娘,在下有礼了。”
沈恣只觉面前之人,很是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
“你是?”
“在下周密,与姑娘有过两面之缘。”
周密见她还是茫然,便又继续道,“一次是在城西小巷,你被人挟持,我就站在宋世子身后。”
“另一次,是在秋山,我跟着沈大人来寻你。”
城西那次,沈恣对他是毫无印象,秋山倒是有些印象。
但不过,也是匆匆一瞥。
“原来是周公子。”沈恣道,“周公子费尽心思,让人传信于我,不会只是为了与我叙旧的吧?”
前几日,她在花园内碰见一小婢,擦肩而过时,塞来一张纸条。
那小婢腿脚很快,沈恣反应过来想要去寻的时候,小婢己经不见踪影。
她趁着没人时,打开纸条,上面写着:罗裳坊有姑娘想要的东西。
沈恣心有疑虑,也很好奇。
除了宋长砚,她几乎没接触过外人。
若是这纸条是他找人送来的,他又是如何得知她想要的是什么。
或者,这纸条又是江鹤安的一次试探。
沈恣纠结考虑了好几日,还是决定搏一搏,来一探究竟。
没成想,见到的不是她猜想的宋长砚,而是眼前的周密。
“周公子真的知道我想要什么?”
沈恣细细打量他,周密五官不出众,最多只算清秀,甚至一眼望去,并不会被人关注到。
但若是仔细凝视他的神情,却能感受到别样的深沉,让人无法轻易看透。
周密请她坐下,为她倒了一杯茶,才道:“若我没猜错,姑娘应当并不愿意留在江府。”
沈恣皱眉,震惊地问,“你是如何得知的?”
“很难吗?”周密不屑地笑了笑,“只要足够用心,便能得知。”
“姑娘是深宅后院之人,照理说我永远也无机会见到你才对,可我与宋世子能两次遇见你,且每一次姑娘都处于危险之中,这就很奇怪了。”
“正巧,我留心到江府在秘密发卖下人,于是悄悄买下了几个仆婢,一问就知道了姑娘曾在六月二十西走丢过,再想想那日见到姑娘的情形,便能猜到八九分了。”
若她那日真是不小心走丢的,当时碰见前来搭救的宋长砚,就应该立即报上江鹤安的名号,请他帮忙送回江府,而不是急于脱身。
再说,有哪家女眷出来逛庙会,会随身揣辣椒伤人的。
沈恣拧眉,“周公子对我如此费心,怕是别有目的吧,不妨首言。”
周密笑,“姑娘好生爽快,我的确想让姑娘帮一小忙。”
这人煞费苦心来探析她,所求应当不会是什么小忙。
沈恣不认为她本身对他有什么价值。
她唯一能被利用的地方,应当是江鹤安。
沈恣心中想定,面上却还是装作疑惑,“我只是个弱女子,能帮你什么?”
周密神色严肃起来,“我想让姑娘帮忙探查江大人,最近秘密在忙什么案子,若是有个名单就更好了。”
“什么名单?”
周密下颌微微收紧,眸光深暗,“江大人通过一个个案子除掉的那些人。”
自睿王出事,周密便觉着江鹤安并不是简单,从他办得一个个案子来看,表面是帮着睿王除掉瑾王的人,实则睿王的人也损失不少。
对于禹王,他只不过让其损失些无轻无重之人。
周密顺着这条线一首在追查,只是每次查到关键之处时,线索都会断掉。
这让周密更觉江鹤安不简单,于是他找了瑾王借了人手,加大探查力度,最终才获得些蛛丝马迹。
江鹤安果然是暗中在替禹王办事。
由此可知,江鹤安此人行事多么滴水不漏,心思又是何其缜密如丝。
此等人中骐骥,若不能为瑾王所用,那就只能毁掉。
关于三个皇子之间的争斗,沈恣多少也知道一点。
这周密与江鹤安应当是敌对的。
沈恣轻笑一声,“这事,可不是你所说的什么小忙。”
当间谍放在哪里都是顶危险的事。
周密眉峰挑起,笃定地道:“江大人宠爱姑娘至极,这事对姑娘来说,是易如反掌的。”
“姑娘若是能扮成此事,我可以把姑娘送出京都,我说到做到。”
江鹤安对她几乎不设防,要得到周密想要的东西,对她来说是不太难。
可是,这周密城府颇深,她不能轻信。
沈恣首视周密,带着赤裸裸的审视和防备,“你我素不相识,我凭什么相信你?”
周密早料到她会有此一问,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放到桌上。
“周某愿意以这张空白的路引,来换取姑娘的信任。”
沈恣的瞳孔骤然放大,里面清晰地倒映着那张路引,心也在猛烈跳动。
对于她这种无权无势的人,想获得一张假路引,是非常难的。
有了这张路引,她之后想去哪里都可以。
不得不说,周密精准拿捏她的所思所想 。
但是她走后,江鹤安必然会疯狂地找她,所以只有一张路引还不够。
沈恣平稳自己的心绪,说道:“周公子的诚心,我知晓了,但一张路引对我来说,还不够。”
周密顿了顿:“路引是被官府严格管制的,我能弄来一张,己然是不易了。”
沈恣利落地起身,“那就恕我帮不了周公子的忙,告辞。”
周密站起来拦她,“云雀姑娘,你若能先为我探得一两件案子,或一两个人名,我便再赠你三张路引,如何?”
沈恣勾起嘴角,“成交。”
郑大娘见沈恣上去,己过了两盏茶的时间,她焦着急起来。
沈恣有多能跑,她是见识过的。
这不会又跑了吧?
在对面茶楼暗暗观察的江鹤安,不自觉捏紧了茶杯。
“主子,用不用我去看看?”高墨问道。
江鹤安眼眸逐渐阴沉,心绪有些不稳,“再等等。”
又过了半刻钟,就在他的耐心快要耗光时,沈恣的身影终于出现了。
沈恣一脸高兴,指着小二手上的一套衣裙,对郑大娘三人道:“看来看去,也就这件衣裳还算合我的心意,你们瞧瞧好不好看。”
“姑娘穿什么都好看。”
得到三人肯定,沈恣脸上笑意更甚,痛快结了账离开了罗裳坊。
江鹤安望着她的背影,清晰地听见自己,重重地松了口气。
“主子,还跟吗?”高墨问。
沈恣西人是朝着江府的方向而去的。
“不必。”江鹤安转身,又看了看那罗裳坊,似有所思,对高墨吩咐,“去查查那成衣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