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恣轻轻顺着秋月的背,试图让她的情绪缓和下来。
“公子发生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秋月深呼吸了好几次,声音依然颤抖,“公子又起红疹了,竹山己经去请大夫了。姐姐,你做的膳食里面是不是不小心放了花生啊?”
“什么!”沈恣瞬时面色发白,指尖都在发颤,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江鹤安食花生过敏,这是全府皆知的事情,所以他的膳食里是绝不允许放一星半点的花生的。
沈恣犹记得他十西岁那年,厨房的人不小心在面粉混进了一些花生粉,面粉又做成了糕饼,江鹤安吃下了好几块,过敏症状异常严重,险些没了命。
高氏立即杖杀了那名粗心的厨子,厨房其余人也受了不轻的责罚。
那时,秋月也才刚进府没两月,被吓得厉害。
竹山既去请大夫,高氏必然会得知此事,西和园恐难逃罪责了。
至于沈恣嘛,她是小厨房管事,自然是罚得更重,说不定也会被杖杀。
杖杀…沈恣脑子里霎时就想起了自己前世死时的凄惨。
只觉那骇人的棍子又要再一次落在自己身上。
她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立刻回想自己做的膳食里有无疏漏。
寒食粥、青团、两碟凉拌的素菜和咸食,饭前还用过一小碟玫瑰酥饼。
这其中每一样都不可能掺杂花生,而且大厨房也是不可能把花生拿给西和园的。
那么,这花生是从哪里来的呢?
不待沈恣细思索,竹山引着大夫和高氏便进了月洞门。
园内大小仆婢都被叫到了冯嬷嬷叫到了庭前。
大夫诊断出江鹤安的确是过敏症状,但桌上食物太多,若是花生粉的剂量不多,是很难查出来被下到何处的。
一刻钟过去,竹山便送了大夫出来。
大夫这么快就出来,沈恣想来江鹤安过敏并不严重。
又过了一会儿,高氏也出来了,厉色扫过众人,冷声道:“小厨房的人都站出来。”
沈恣忍不住打了颤,站了出来,杨嬷嬷和另外一个嬷嬷腿肚发软,往前走的两步都有些发虚,杏花年纪小,眼里早就泪汪汪的了。
高氏一一冷眼看来,而后一抬手,冯嬷嬷会意,向人群后面招了招手。
这时,众人才发现不知何时,府里行刑的小厮早己拿好了棍子和长凳,在后面候着了。
几个小厮上来,分别把沈恣这几个绑住按在长凳上。
暖阳当头,沈恣却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心脏跳得飞快,嘴唇因为被牙齿咬得太用力而变得殷红。
她耳边响起杨嬷嬷她们求饶的声音,声嘶力竭地喊,“夫人明鉴啊,不是老奴做的,求夫人饶命,饶命啊。”
沈恣想喊什么,但始终发不出声音,她自觉头昏目眩,几乎快要昏过去了。
高氏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沈恣她们,像是天神在看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眼神里尽是冷漠和怒气。
她仿若没听到求饶声般,说道:“给我打!”
高氏的处置方法一向都是,不论犯错与否,都要先打了再说。
杀威棒打下去,身上痛了,嘴巴也就撬开了,省了不少口水工夫。
棍子带着风声狠狠砸下来,一股钻心的疼痛由蔓延全身,让人忍不住大声呼痛,忍不住扭动身体缓解缓解这痛。
但奈何浑身被绑得死死的,动弹不了分毫,只得煎熬的,麻木的,挨过一棍又一棍。
沈恣没有像左右两边的人一样,哭爹喊娘。
她只觉眼前一片模糊,耳边有巨大的轰鸣声,这天,这地好像都在晃动。
待打到第三棍,屋里传来江鹤安的声音,“母亲,可否让儿亲自审问?”
高氏抬手叫停,去了江鹤安床边。
沈恣她们也得了一丝喘息。
江鹤安白玉般的脸上还带着点点红疹,像是点了些红疹,倒透出一股妖异的美感。
他的喉咙刚刚消肿,声音还略带沙哑,他温声宽慰高氏,“儿无性命之忧,服了药也好多了,母亲别动气。”
高氏露出一丝担忧来,语气里还是有浓浓火气,“我怎能不生气,我早说过你性子太过宽厚,迟早被这些个奴才怠慢,若是你今日再多吃些伤及性命,该如何是好?”
江鹤安点头道:“母亲说的是,此事也是儿御下不严之过,还请母亲给儿严罚他们的机会,借由此事也重新立一立西和园的规矩。”
高氏瞥了他一眼,嗔怪道:“我还不晓得你的性子,就怕你心软下不去手。”
“母亲就如此不相信我吗?”江鹤安微微叹气,不等高氏回答,他又道,“其实还有件比惩治下人更要紧的事需要母亲帮我。”
高氏问道:“是何事?”
江鹤安轻轻一笑,说道:“儿今日本是受了华安表妹邀约出去赏花踏青,我如今这副样子怕是去不了了,还请母亲代我跟表妹告罪一二。”
高氏诧异,神情不明,“好,我替你跟华安说一声。”
江鹤安催促,“母亲快去吧,别让表妹久等了。”
高氏又嘱咐一句,“那这些奴才的事就你自个儿来处置吧,切莫心慈手软。”
“是,儿谨记。”
高氏瞧他确实无大碍之后,便起身离去了。
江鹤安一改面上笑颜,走出房门,站在台阶上,低头看还被捆在凳子上的沈恣。
她额头一层薄汗,面目麻木苍白。
江鹤安移开目光,冷声道:“是你们中谁做下的,此时说来可从轻发落,若是被查出来就是罪加一等。”
杨嬷嬷疼得龇牙咧嘴,哭得老泪纵横,艰难地说道:“公子容禀,这些个膳食都是云雀一手备下的,实在与老奴无关啊。”
江鹤安眸中寒光一闪,“噢,是吗?”
另一个嬷嬷也连忙道:“不敢欺瞒公子,确实都是云雀做的,我们只不过是做些杂事罢了。”
“她们说是你做的,你可有辩驳?”江鹤安走在沈恣面前,蹲下身来看着她。
沈恣半分力气也没,轻轻摇了摇头,气若游丝地道:“不是我,求公子务必明查。”
“好。”江鹤安脸上露出一点笑意。
他看向竹山,吩咐道:“把他们都关起来吧,待细查之后再做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