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军区大院浸在奶白色的薄雾里,林晚晴呵出的白气凝结在保温桶铜把手上,像撒了层细盐。后勤科的铁皮门推开时,她下意识摸了摸袖口——那里藏着陆沉舟昨夜塞进的微型对讲机,机身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与银镯内侧新刻的“ST-9”刻痕形成隐秘共振。
“小李,喝点姜茶暖暖。”她将贴有蓝色贴纸的杯子递过去,目光扫过对方袖口的创可贴。锯齿状花萼的向日葵刺青若隐若现,与卷一毒贩蛇叔后颈的标记完全一致。五年前在黄振国实验室,这个总说“我怕血”的实习护士,此刻正用指尖杯沿,像在感受摩斯密码的震感——三短一长,正是当年她们传递ST-9样本位置的暗号。
陆曼云办公室的胡桃木门紧闭,门把手上的“请勿打扰”牌在穿堂风里轻轻晃动,晃出三年前她刚嫁入陆家时的记忆:第一次被陆母叫进佛堂,门里传来ST-9样本瓶碰撞的轻响,而此刻门内传来的翡翠手镯砸桌声,与当年陆母摔碎“绝子汤”瓷碗的声响惊人相似。
“陈建军要是再出岔子,蛇叔会把我们和ST-9一起埋了!”陆曼云的怒吼混着男人的缅甸口音:“他侄女在后勤科盯着呢,小李那丫头连实验室的密道都知道——当年黄振国的防火保险箱,还是她帮着撬的。”
林晚晴的指甲掐进掌心,新月形的白痕瞬间被血色浸透。“侄女”二字如锈刀剜进心口——前章在后勤科档案册里瞥见的“0723”工牌编号突然在视网膜上炸开,那串数字曾出现在蛇叔贩毒集团的洗钱账户中,此刻与小李袖口的刺青重叠,刺得她眼眶发烫。公告栏里的小李证件照仍在微笑,瞳孔里却映着五年前实验室爆炸的火光,那时的她抱着姐姐陈芳的实验笔记,指甲缝里还沾着ST-9的蓝色粉末。
“晚晴?”陆沉舟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她惊得转身,木质听诊器“啪嗒”坠地。他穿着笔挺的少校军装,肩章摄像头正对着她泛红的耳尖,帽檐阴影下,喉结轻轻滚动——这个每次看见她涉险才会有的动作,三年来从未变过。
消毒水气味里,陆沉舟反锁房门的声响格外清晰。林晚晴盯着他后颈的伤疤,那是2022年缅北战场他替她挡弹片留下的,边缘呈锯齿状,此刻正被晨光镀上淡金。“胃溃疡不能喝红糖。”他的声音像块淬了冰的铁,铝制饭盒却溢出温热的小米粥香,混着茯苓的清苦:“张婶说你喜欢熬得像米糊。”
她接过勺子的手顿在半空。结婚三年零七个月,他总能记住她的过敏史、体检数据,却从不提婚礼当晚她穿着染血婚纱揭露陆家罪行的场景。听诊器软管擦过手腕时,她触到他袖口内藏的军用针线包——和昨夜帮她缝补侦察服时用的那个一模一样,针尾还缠着半根藏蓝色线,那是她制服的颜色。
“陆曼云要运ST-9新配方,周三下午三点,救护车后车厢。”她压低声音,指尖划过他袖口的向日葵徽章,金属边缘蹭过她掌心的老茧,“暗格里至少有三箱。”
陆沉舟的瞳孔猛地收缩,钢笔尖在病历本上划破纸页。窗外新兵喊着“一、二、三、西”,他却用左手写下:【担架轮轴己装定位器,我随车押运】。墨迹未干,他突然提高音量:“以后别来医务室添乱!”推过饭盒时,拇指指腹轻轻蹭过她掌心的老茧,像在擦拭一颗子弹的膛线,触感与三年前他教她打靶时一模一样。
深夜的仓库浸在月光里,气窗铁栅栏将月光切割成菱形碎片,铺在ST-9货架上。林晚晴摸着饼干盒里的定位器,外壳刻着极小的“LZ”——他们的结婚缩写,也是五年前“龙潭行动”的暗号。远处救护车鸣笛,她想起今早他转身时,故意将肩章摄像头对准白墙,却用指尖在微型麦克风上敲出“安全”的摩斯密码,三长两短,正是她名字的暗码。
“不可欺。”她对着货架轻声说,指尖蘸着灰尘画下闭合的向日葵。银镯内侧的“曼云生物”刻痕硌着皮肤,与他弹匣盒里的向日葵徽章形成镜像——徽章背面刻着他们婚礼日期的罗马数字,而她的银镯曾在婚礼当晚挡住陆母的耳光,肩章星星沾着的血,此刻正在月光下微微发烫。
走廊传来“咔嗒咔嗒”的高跟鞋声,林晚晴迅速将拾音器塞进编号“ST-9-007”的药瓶。陆曼云的香奈儿五号香水味裹着怒意涌来,翡翠手镯在她手腕上转得飞快:“你在红糖水里下了荧光剂?!”
“不过是维生素B2。”林晚晴转身时,银镯撞上货架发出清响,“这东西的荧光反应,和ST-9在紫外线下一模一样——就像当年佛堂暗格里的样本。”
陆曼云的手突然如铁钳般扣住她的手腕,雕花翡翠硌进皮肉,刺痛混着婚礼夜的记忆翻涌:陆母用同款镯子砸碎她手中的ST-9检测报告,翡翠碎片割破虎口,血珠滴在报告封面上,与陆曼云此刻眼底的血丝一模一样。“再敢乱说话,我就让你和你姐姐一样——”
“让我和她一样发现人体实验?”林晚晴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银镯撞架的清响,指尖抚过银镯内侧的“芳”字刻痕——那是姐姐陈芳的名字,“她在实验室用血写下的‘不可欺’,我会替她刻在你们的墓碑上。”
陆曼云猛地松手,翡翠手镯磕到听诊器发出尖锐声响。林晚晴趁机摸向银镯暗格,触到陆沉舟昨夜塞的微型录音笔,外壳刻着“听心跳”。耳塞里飘出他今早录音时的呼吸声,混着电流杂音,像某种隐秘的慰藉。
窗外,陆沉舟的身影穿过操场,肩章摄像头红光一闪。林晚晴将定位器按进桂花糖糕,糖霜甜腻里混着消毒水味。明天下午三点,当救护车启动时,她会看着他肩章上的向日葵徽章,和自己银镯上的刻痕,在ST-9的荧光里拼出真相——正如他三年前在边境防线背着她穿越雷区时,用脚步踏出的安全节奏。
听诊器软管垂在身侧,耳塞里突然响起熟悉的摩斯密码,是他的声音:别怕,我在。
她低头看向掌心,他拇指蹭过的老茧还在发烫。月光照亮药瓶上的向日葵,花瓣边缘沾着她的血,像极了姐姐临终前画的那个符号。“不可欺。”她对着月光轻声说,声音里有疼痛,有决心,更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身旁那个男人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