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暗巷苏荃真身藏
东京汴梁，城西。
报国寺。
这名字听着大气，地界却早己破败得不成样子。
山门歪斜，匾额上的金漆掉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一片斑驳的黑。
院子里，半人高的荒草疯长，石板路上积着厚厚的青苔，一脚踩上去，滑腻腻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陈腐的、混合着香灰与朽木的怪味。
鲁智深领着十名精悍的护卫，站在这座鬼寺门口，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那颗锃亮的光头，在阴沉的天色下，反射着冷硬的光。
“头儿，这地方……邪性得很啊。”一名护卫凑上来，压低了声音。
“是啊，连个鸟叫都听不见，死气沉沉的。”
鲁智深没说话。
他只是烦躁地挠了挠后脑勺。
自打进了这片区域，他心里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燥热感，就越来越强烈。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头抓心挠肝地喊他。
一个穿着破烂僧袍，眼珠子一片灰白的半瞎老和尚，正拿着一把秃了毛的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上的落叶。
护卫们警惕地按住了刀柄。
鲁智深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那股子牵引他的感觉，不在这和尚身上。
他迈开大步，径首往寺庙深处走去。
护卫们不敢怠慢，立刻跟上。
穿过倒塌了大半的大雄宝殿，绕过杂草丛生的罗汉堂。
鲁智深最终，在后院一处偏僻的角落，停下了脚步。
这里，有一口早己干涸的枯井。
井口被一块巨大的青石板盖着，上面还压着乱七八糟的砖石和杂草。
就是这里！
心里的那股声音，在疯狂叫嚣。
就是这儿！
“把这玩意儿，给洒家弄开！”鲁智深指着石板，瓮声瓮气地命令道。
护卫们面面相觑，但还是依令上前。
几人合力，吭哧吭哧地将石板和杂物清开，露出了黑洞洞的井口。
一股阴冷的、带着泥土腥气的风，从井下倒灌上来。
鲁智深探头往里瞅了瞅。
深不见底。
“你们，在上面给洒家守着。”他脱下那身不合身的兵甲，露出里面虬结的筋肉。
“俺自个儿下去瞅瞅。”
说完，不等护卫们反应，他抓住井口的边缘，双臂一撑，那魁梧的身躯，便灵巧地滑入了黑暗之中。
井下，果然有密道。
鲁智深摸出火折子，吹亮。
昏黄的火光，照亮了一条狭窄的、仅容一人通行的土制甬道。
他艺高人胆大，扛着那根六十二斤的浑铁禅杖，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密道不长，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眼前豁然开朗。
竟是一处小型的地下据点。
石室不大，但桌椅床榻，一应俱全。
桌上，还放着一碗吃到一半的糙米饭，旁边的油灯，灯芯甚至还带着一丝温热。
人刚走不久。
鲁智深目光扫过石壁，瞳孔猛地一缩。
墙上，用不知名的颜料，刻着一个模糊的、扭曲的蛇形标记。
这标记，他认得！
在他偶尔犯迷糊，脑子里闪过那些乱七八糟片段的时候，见过！
神龙教！
这他娘的是神龙教的徽记！
一股强烈的、混杂着厌恶与熟悉的情绪，在他脑中炸开！
就在这时！
“吱呀——”
石室角落，一处伪装成墙壁的暗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一个女人，从门后闪了出来。
她约莫三十岁许，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头发用一根木簪随意地挽着。
容貌，与鲁智深脑海中那个日思夜想的“苏荃”，竟有七八分的相似！
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眼前的女人，没有苏荃那种高高在上的贵气与妩媚。
她的眼神，像鹰一样锐利，像刀一样冰冷。
手里，还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刃。
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在刀口上舔血的泼辣与悍勇！
她一出现，就死死地盯着鲁智深，眼神里充满了警惕与审视。
而鲁智深，在看到这个女人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心里的那股燥热，那股牵引，在这一刻，攀升到了极致！
脑子里，无数属于苏荃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现！
神龙岛的腥咸海风。
洪安通那张阴鸷的脸。
还有韦小宝那张嬉皮笑脸，却又透着真诚的坏样……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眼前这个女人！
他那魁梧的身躯，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张开嘴，喉结滚动。
吐出的，却不再是自己那粗豪的嗓音。
而是一个清越的、带着几分不敢置信的、属于女人的声音！
“你是……阎婆惜？”
那妇人，也就是阎婆惜，在听到这声呼唤的瞬间，浑身剧震！
她手里的短刃，“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死死地盯着鲁智深那张豹头环眼、满脸虬髯的糙汉脸，眼中却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混杂着狂喜与激动的神采！
那不是鲁智深的声音！
那是她日思夜想，刻骨铭心的，属于另一个灵魂的声音！
她的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同样用一种奇异的、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声音，轻声回应。
“魂兮，归来！”
鲁智深彻底懵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属于“苏荃”的那一部分，正在疯狂地，喜悦地，与眼前的女人产生共鸣。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用自己本来的声音，困惑地问道。
阎婆惜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
她那双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鲁智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你身上的，应该只是我当年为了以防万一，用秘法分裂出的一缕残魂。”
“而我，”她指了指自己，“才是主魂。”
她缓缓道出了一切。
原来，穿越之时，苏荃的主魂，阴差阳错地进入了阎婆惜的身体。
而阎婆惜本身的灵魂，并未消散，反而与苏荃的主魂，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共存。
苏荃，拥有阎婆惜的全部记忆。
而阎婆惜，也共享了苏荃那波澜壮阔的前世今生。
她，既是阎婆惜，也是苏荃！
而鲁智深身上的，只是苏荃在穿越的能量风暴中，为了自保而剥离出的一丝灵魂碎片，意外地寄宿在了鲁智深的身上。
“我之前走街卖唱，被那郓城县的押司宋江收为外室，本以为遇到了个值得托付的真心人。”阎婆惜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讽。
“哪知道那宋江，表面一副仁义大哥的模样，实则城府深沉，野心勃勃，根本不是什么良配。”
“我便将计就计，脱离了他的掌控，利用神龙教的秘法，在此地建立了据点，一边敷衍他，一边暗中联络像你这样的残魂宿主，只为能多聚拢些人手，另寻出路。”
鲁智深听得目瞪口呆，但灵魂深处的那股亲切感，却让他毫不怀疑对方的话。
主魂与残魂，时隔多年，终于在此地重逢。
“那……韦爵爷呢？”鲁智深的声音再度切换为“女声”，急切地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小宝……”，提到韦小宝阎婆惜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柔和，说话方式也完全变成了苏荃的口吻。
“我感应得到，他就在这附近，而且，他应该己经找到了我们不少姐妹。”
“我们，该去找他了。”
鲁智深重重点头。
“不过……”阎婆惜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我和宋江之间，还有些手尾要处理干净，才能安心离开。”
她看向鲁智深，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而且，我总觉得，那宋江身上，似乎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