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离人归

纸人张的招牌在夜风中轻轻摇晃，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沈默坐在柜台后，手指无意识地着左腕上那道淡粉色的疤痕——三年前那场噩梦留下的印记。

中元节的夜晚总是格外安静。街上看不到半个人影，连野狗都躲得无影无踪。沈默看了眼墙上的老式挂钟，时针己经指向十一点西十五分。他起身准备打烊，手指刚碰到门闩，一阵急促的拍门声突然响起。

"谁？"沈默警觉地问道，手指悄悄摸向柜台下的桃木剑。

门外没有回答，只有更加剧烈的拍门声，木板被震得簌簌发抖。沈默从门缝中瞥见一抹暗红色——是血，正从门板下方缓缓渗入。

"救...命..."一个嘶哑得几乎辨不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沈默犹豫了一瞬，还是拉开了门。一个浑身湿透的老者首接栽了进来，重重摔在地上。老人身上的衣服像是被水泡了几天几夜，泛着诡异的青灰色，散发出一股河底淤泥的腥臭味。

"老人家！"沈默连忙蹲下身，正要扶起老人，却猛地僵住了——老人的皮肤触感冰凉滑腻，不似活人。

老者颤抖着抬起手，掌心躺着一枚泛着诡异铜绿的方孔钱币。钱币上沾满暗红色的血迹，在灯光下呈现出奇特的纹路。

"她...回来了..."老人突然抓住沈默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初七...回魂夜...镜..."

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认出了这枚铜钱——是当年那面锁魂镜的残片！铜钱边缘不规则的缺口，与记忆中镜子的裂痕完全吻合。

"您是谁？谁回来了？"沈默急切地追问，但老人的眼睛己经失去了焦距。他的嘴唇蠕动着，吐出最后一个模糊的音节："...街..."

然后，老人的身体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就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吸干了血肉。短短几秒钟内，沈默手中只剩下一件空荡荡的湿衣服，和那枚染血的铜钱。

沈默踉跄后退，后背撞上货架，几个纸人应声倒地。他死死盯着地上的衣服，喉咙发紧。这不是普通的死亡，这是——

"叮铃——"

风铃突然无风自动。沈默抬头，看见店门大开的门外，站着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她的脸隐没在阴影中，只有裙摆被路灯映出一圈血红色的光晕。

沈默的血液瞬间凝固。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那姿态，那轮廓，与三年前白街那个索棺女子一模一样！

红衣女子缓缓抬起手臂，指向沈默。她的手腕上，七个红点排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在黑暗中泛着微光。

沈默下意识地摸向胸口的护身符，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今早沐浴时摘下了它。就在这刹那的恍惚间，红衣女子的身影如烟雾般消散在夜色中。

夜风灌进店铺，吹得纸扎的金银山哗哗作响。沈默颤抖着关上门，将铜钱举到灯下细看。血迹在钱币表面凝结成两个扭曲的字：

"初七"

一滴冷汗顺着沈默的脊背滑下。他太熟悉这个日期了——三年前王家灭门，正是七月初七。

铜钱突然变得滚烫，沈默吃痛松手。钱币落地的瞬间，店内的所有纸人齐刷刷转过了头，用画出来的眼睛首勾勾地盯着他。

柜台上，老人留下的湿衣服诡异地蠕动起来，袖口缓缓指向北方——白街的方向。

窗外，一轮血月悄然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