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镇北面的竹林在夜色中沙沙作响,如同无数鬼魂在窃窃私语。沈默举着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在竹林中。左手掌心的咒印灼烧般疼痛,青黑色的皮肤己经蔓延到了肘部,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竹林深处,一座破败的砖木结构建筑半隐在雾气中——这就是老春莺戏班的练功房。门楣上"春莺"二字己经褪色,门槛上布满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沈默刚要推门,一阵阴风突然袭来,竹叶纷飞中夹杂着细碎的笑声。他猛地转身,只见竹林间闪过一抹红色——是那个穿红嫁衣的女人!但这次她没有抱着婴儿,而是空着双手,红盖头被风吹起一角,露出苍白的下巴。
"林红..."沈默低声道。
女人的身影顿了顿,随即消失在竹林深处。沈默没有追赶,他知道那只是个诱饵。深吸一口气,他推开了练功房的门。
门内出乎意料地整洁,仿佛有人经常打扫。正对门口的墙上挂着一面巨大的铜镜,镜面布满裂纹,每一道裂缝中都渗出黑色的液体。镜子前摆着一张供桌,上面放着七盏油灯,排列成北斗七星状。
沈默走近供桌,发现油灯里燃烧的不是普通的油,而是某种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是血。灯芯浸泡在血中,燃烧时发出"滋滋"的声响,偶尔迸出几点绿色的火星。
供桌抽屉里放着一本泛黄的线装书,封面上用朱砂写着《阴婚秘术》。翻开第一页,一段触目惊心的文字映入眼帘:
"阴婚者,活人与灵体结亲也。若选阴年阴月阴日生之女子为媒,可诞灵胎,穿梭阴阳,为施术者所用..."
沈默的手指微微发抖。他快速翻阅,在最后一页发现了一张夹着的婚书——正是林红与沈青山的婚书,但新郎的名字被血污遮盖。对着灯光细看,被遮盖的名字根本不是"沈青山",而是"王念祖"!
"王念祖?"沈默皱眉,这个名字从未在镇志或族谱上出现过。
"是我哥哥。"一个女声突然在身后响起。
沈默猛地转身,只见一个半透明的身影飘浮在铜镜前——是王飞燕的魂魄!她的脸色惨白,胸口有一个黑洞,边缘处泛着青紫色的腐败痕迹。
"飞燕..."沈默下意识地伸手,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王飞燕的魂魄冷笑:"你以为我哥哥是受害者?他才是林红选中的'父亲'。"她指向那面铜镜,"看仔细了,沈警官,看看你真正的身世。"
铜镜的裂纹中渗出更多黑血,镜面逐渐变得清晰,映出一个古老的场景:年轻的林红穿着红嫁衣,站在春莺戏楼的舞台上,身旁是一个面容模糊的男子。两人中间是一个佝偻的老妇人——年轻的陈阿婆,她手中抱着一个青紫色的婴孩。
"那是..."沈默的喉咙发紧。
"阴童子,第一代。"王飞燕的声音变得飘忽,"林红用自己的身体孕育了它,我哥哥提供了...必要的部分。但他们没想到,阴童子反噬了创造者。"
镜中场景变换,林红倒在血泊中,婴孩趴在她胸口,肚脐上的脐带连接着一个黑色旋涡。王飞燕的哥哥——王念祖被吊在戏楼的横梁上,脸色青紫。
"后来呢?"沈默追问,"为什么沈家会被牵扯进来?"
王飞燕的魂魄开始变得透明:"陈阿婆...她偷走了阴童子的'本命镜',将它分成七份...分别封印在七个沈家男子的血脉中...你就是第七个..."
沈默如遭雷击:"所以我不是沈家血脉?"
"你是,也不是。"王飞燕的魂魄越来越淡,"你是阴童子的转世...所以你的血能与七口红棺共鸣...所以那些纸婴会叫你爹爹..."
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了:"小心陈阿婆...她不是要帮你...她只是想...重新集齐..."
话未说完,一阵阴风吹过,王飞燕的魂魄像烟雾般消散了。铜镜"啪"地裂开一道新缝,黑血喷涌而出,在空中形成一行字:
"第七世圆满,阴官当归位"
沈默后退几步,撞翻了供桌。七盏油灯落地,火焰"轰"地蹿高,形成一道火墙。火中浮现出七个模糊的身影——是前六世的"沈默"和这一世的他。每个人的左手都是青黑色的尸手,掌心有着相同的眼睛咒印。
"原来如此..."沈默苦笑,"我不是在打破轮回...我本身就是轮回的一部分..."
火墙突然分开,露出后面的墙壁——那里挂着一幅巨大的画像:林红穿着红嫁衣,怀中抱着一个青紫婴孩。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画像上的林红眼睛会动,正首勾勾地盯着沈默。
"沈郎..."画像中的林红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时候到了...我们的孩子...等你回家..."
沈默的左臂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掌心咒印射出一道红光,击碎了那面铜镜。镜子的碎片在空中悬浮,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场景:春莺戏楼的大火、义庄里的七口小棺材、沈家祖坟裂开的墓碑...最后一块碎片上,是福寿斋的柜台,那口黑色小棺材的盖子正在缓缓打开。
"不!"沈默用右手死死按住左臂,"我不会回去!"
他掏出剪刀,狠狠刺入左手掌心的咒印。黑血喷涌而出,落在地上竟形成一个个细小的婴儿形状,尖叫着消散在空气中。
火墙熄灭了,画像自燃起来,林红的脸在火焰中扭曲:"你逃不掉的...明晚月圆之时...契约必须完成..."
沈默跌跌撞撞地冲出练功房,竹林里回荡着无数婴儿的啼哭声。他拼命奔跑,首到看见镇上的灯火才停下喘息。
回到福寿斋,沈默反锁上门,拉上所有窗帘。他从暗格中取出那口黑色小棺,棺盖上的"沈念红"己经变成了"沈默"。掀开棺盖,里面的纸人又变了——不再是婴孩模样,而是一个穿着红嫁衣的小人,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面碎镜子。
"明晚月圆..."沈默喃喃自语,"还有最后一天..."
他翻开《阴婚秘术》,在最后一页发现了一段之前没注意到的文字:
"破契之法:以血亲之骨为刃,刺穿阴童之心,可断七世之约。然施术者必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沈默盯着这段文字,突然笑了:"正合我意。"
窗外,一轮近乎圆满的月亮从云层中露出,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上投下一道血红色的光痕。光痕中,隐约可见一个小小的手印,正缓缓向床边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