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人都尊称一声小陈总的陈知樾,姜逢作为一个小公司的老板,却总是连名带姓的唤他。
虽然陈知樾明面上总是对姜逢冷言冷语,但赵一鸣觉得,不管姜逢做了多么无理又僭越的举动,陈知樾或许会生气,甚至生很大的气,但他却没法从心底拒绝姜逢。
就好比在游轮上的时候,陈知樾接了个电话后惊变的脸色,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尽管说着不想再见到姜逢,但还是会一往无前的去见她。
再好比这次场地的事,本来板上钉钉的事,陈知樾依旧会为她破例,还寻了个由头把她带来北梧。
陈知樾让姜逢跟他们一起来北梧只是为了方梨吗?赵一鸣是不信的。
赵一鸣比陈知樾大了几岁,他一首觉得陈知樾做什么都是胸有成竹游刃有余的样子,再大的事对他来说好像都无足轻重。
倒不是说他有把握每一次的结果都如他意,而是赵一鸣在他身上总能看到一种破釜沉舟的意思。
就感觉,这事就算办砸了又怎么样呢?
大不了大家一起玩完就好了啊。
这种感觉应该叫一无所有,他觉得自己孑然一身,没什么怕失去的东西,名利也好,人或者事也罢,这些加注在他身上让别人艳羡想为之努力奋斗一生的东西,他生来就得到了,但他并不在意,甚至是唾弃。
他没什么怕失去的,所有对所有的事情都带着平常的态度。
但这一次,赵一鸣在陈知樾紧绷的神经和身体微不可察的战栗中。
探出了一丝缝隙。
陈知樾有害怕失去的人的。
街景在迅速倒退,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两人抵达了餐厅的街口。
二十分钟的车程,陈知樾愣是把时间极速缩短成八分钟。
眼前的场面混乱不堪,街道边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警车、救护车的车鸣声在混乱中宛如一场沉重的交响乐。
亲眼见到的画面往往比照片更加鲜明而残忍,大楼顶端还持续往下落着冰块,摔在地上啪地碎成几片。
停在路边的汽车就像脆弱的玩具,被坠落的冰块砸得面目全非,玻璃碎成无数闪烁的星芒,在阳光下泛着五颜六色的光。
姜逢和方梨吃饭的餐厅门口己经完全被大面积的冰块残骸覆盖出口,厚重的冰层之下,埋葬着令人心碎的惨叫和哀嚎,纯白透明的冰块和鲜红的鲜血混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粉红色。
围观的人群七嘴八舌地交谈着。
“造孽啊!这是天灾啊!房顶上的冰怎么会忽然掉下来啊?”
“这就是积雪残冰清理的不及时,这几天温差这么大,这冰雪在上头越积越厚越积越重,不堪重负才会滑下来的。”
“真是吓死人了!”
陈知樾站在警戒线外,眼前的景象晃得他眼睛生疼,周身的人和物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抽离,耳朵里响起快要把他耳膜震破的轰鸣声。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一个站在警戒线外摇摇欲坠的他和眼前的残垣断壁。
赵一鸣发现陈知樾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喊了了声没得到回应后使劲抓了下他的手臂,“小陈总?”
陈知樾被拉回混乱不堪的人潮中,眼前重新浮现画面,响彻天地的鸣音被嘈杂的人声代替,他眼神茫然地问赵一鸣是不是联系上了姜逢,嗓音竟然己经哑得不像样子。
赵一鸣摇了摇头。
陈知樾掀起面前的警戒线往里走,赵一鸣吓得瞪大了眼睛,伸手去拉他。
一边的警务人员也看见了,喊道:“那个人干什么呢?不要命了?!”
几个警务人员架住他的手臂往外拦,陈知樾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干涩的喉咙,目光如炬地看着前方的坍塌,喃喃道:“我还有人在里面,我的人还在里面。”
“那也不行!请家属配合我们的工作!”
“陈知樾——”
赵一鸣一边拦着陈知樾一边倏地转头,看见手里拿着充电宝一脸惊愕站在不远处的姜逢。
“小陈总——姜总在那儿!”
陈知樾不敢置信地回头,看见姜逢的那一刻,仿佛一瞬间泄了力,要靠很大的意志力才不至于让自己跌落在地上。
姜逢迎着寒风站在路口,脸边的发丝被风吹起,鼻尖冻得有些红,正微微蹙着眉头,用一种疑惑又惊讶的表情看着他。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姜逢,一步步走到姜逢身前,像在看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眼神中仿佛蕴藏着波涛骇浪。
下一秒,他将宝贝拥入怀中。
他的力气极轻,像刻意压抑着什么,好像怀里是颗一碰就会碎的玻璃珠子,稍微用大一些力气,眼前的人就会像碎掉的珠子一样在他眼前消失。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颤声说着没事了。
不知道是在跟姜逢说,还是在跟自己说。
姜逢似乎意识到什么,用力回抱住陈知樾的腰,在他后背上拍了拍,“我没事……没事了陈知樾。”
赵一鸣刚和警务人员交涉完就看见这一幕。
陈知樾像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小狗,环抱着面前的姜逢,像是生怕怀里的人跑了。
姜逢伸手摸着陈知樾的头,像在给一只刚受过惊吓炸了毛嗷呜哼唧的小狗顺毛。
他很难形容自己看到这个画面时的心情。
姜逢意识到赵一鸣的视线,拍拍陈知樾的背让他起来,“方梨呢?”
陈知樾这一刻才发现自己如此贪恋这个怀抱,但他觉得刚才丢的脸己经够多了,不在乎多这一时,所以他没起来。
赵一鸣飞速地移开了视线。
陈知樾语气有些生硬,透着不自然,“在餐厅里,她没事。”
“那她什么时候能出来?”
“很快,餐厅有应急通道。”
“哦……”姜逢说:“要不你先起来?我其实无所谓,主要是赵特助在看你。”
“……他看就看吧,”陈知樾依旧把头埋在她脖颈间,说话的声音有点闷:“但你能忘了刚才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