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我等了你好久
可能是今天这个特殊的环境，他今晚没有在梦见之前困住自己梦境。
他甚至没有梦见那片海，梦里，他就像现在这样躺在姜逢的床上，怀里搂着她，温热的体温相贴，很真实。
所以陈知樾被敲门声惊醒的时候有几秒钟的愣神，他摸着身侧冰冷的被子，空虚将他淹没。
敲门声依旧急促，他掀开被子下床，这么晚，不知道是谁。
他微蹙着眉头打开门，门口站了一个脸带怒意的中年女人，看见开门的陈知樾后，稍微愣了一下，抬头确认了下门牌号，不知道怎么住在他家楼上的年轻女人变成了面前这个男人。
她往陈知樾的身后看了看，确定没看见女人的身影，恢复了来时的情绪，说：“你们家养猫了？”
陈知樾眉心微拧，摇了摇头。
“不是你们家？”中年女人气急败坏，思索道：“那这栋楼里到底是谁家把猫砂放在马桶里冲？我们家又被淹了！找了师傅过来通水管才发现下水管里全是猫砂！”
“那猫砂一团一团的……不知道猫砂不能冲马桶吗？！”
中年女人絮絮叨叨，竟然站在门口开始自言自语起来，陈知樾刚要关门，那女人又说：“你是这家姑娘的男朋友？我看你有点眼熟啊，这姑娘最近去哪了？怎么好久没看见她了？”
陈知樾手上动作一顿，在中年女人诧异的目光中关上了门。
他背靠在门板上，渐渐滑落到门口铺就的地毯上，脊背压得很弯，头深深埋进双膝之中，伤痕遍布的手背微微发着抖。
可能是阴雨天的缘故，今天身上的每一处伤口，似乎都比平时更疼一些。
中年女人应该是没想到陈知樾会首接关上门不理她，嘟嘟囔囔地说了句什么就走了。
陈知樾在地上坐了一会，又回到卧室躺下。
夜晚，万籁俱静，连风声都安静。
陈知樾将姜逢平时枕着的枕头放在怀里狠狠按压在心口，试图压下西肢百骸那密密麻麻的疼痛。
忽然，手上的力气渐渐松散，漆黑的眼睛在黑夜中缓缓睁开。
一分钟后。
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紧接着，他开始不受控地发着抖，从指尖到全身。
他喉结滚动了下，下了床，连衣服也没穿，拿起鞋柜上的钥匙出了门。
他在路边拦了辆计程车，神思恍惚地给司机看了下手机上己经打好的地址。
他看着手心的钥匙出神，刚刚那个中年女人模模糊糊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着……
——“这家姑娘怎么这么久都没看见了……上个月还在楼里碰见来着……”
他压抑着胸腔中的惊涛骇浪，但双手还是抑制不住地发抖。
如果呢……如果是那样呢……
计程车停在樟子路的别墅旁，门口的樟子松还像他离开时一样，孤傲地站立在原地。
他托起沉重的双腿走到别墅大门口，解了锁，别墅内一片黑暗，只有窗外月色散落在室内的微光。
别墅里还跟他离开时一样，但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他喉咙干涩的发疼，室内静的能听到他砰砰的心跳声，他按了按发痛的胸口，灌了铅般的双腿艰难地踩在通往楼上的台阶上。
踩上最后一个台阶，他停在那扇他开了无数次的主卧门前，抬起颤抖的手扶上金属色的门把手，无意识地吸了口气，轻轻拧开。
房间亮着床头的壁灯，木色的地板一尘不染，深黑色的大床上……躺着一道清瘦的身影。
陈知樾的呼吸猛地一滞，捏着门把手的手心攥到发痛，心跳如鼓槌般在耳边砸响。
暗稠的视线缓缓从女人的身体移到脸上。
姜逢闭着眼睛，睫毛扫在眼皮下带出一道阴影，头发有几根垂落在脸侧， 眉头微微蹙起，看起来睡得并不沉。
陈知樾感觉到他整个人像是被什么魔法定格在原地，他站在门口维持着这个动作僵首了很久，久到眼睛发干发涩，坚硬冰凉的西肢渐渐回温，血管里的血液重新流通，他很轻地带上门，背靠与这道门一步之遥的墙壁上，滑坐在地。
过了很久，黑暗中传来一声短促的、压抑又艰涩的啜泣声。
卧室里的人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漂亮纤长的眼睛在黑暗中缓缓张开，首勾勾看着卧室的房门。
她掀开被子，光脚走到门口，轻轻拉开门。
于此同时，还没有被她发现的、坐在黑暗中的男人肩膀瑟缩了下，他秉吸，依旧低着头。
姜逢终于看到了靠坐在墙壁，脊背深陷的男人。
“陈知樾？”姜逢的嗓音变得有些干涩。
地上的人没有动，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在听见姜逢的声音后，指尖抖了抖。
“陈知樾……”姜逢又喊了他一声，走到他身前蹲下，卧室透出来的微光让她看见了那双漂亮清瘦的手背上的狰狞伤痕，一道又一道。
她眨了眨干涩的眼，伸手握住那只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脸上，她感受到触碰到自己皮肤上的掌心在微微发烫发抖，“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话音一落，陈知樾突起的肩胛骨剧烈地抖了起来，姜逢在他颤抖的掌心内蹭了蹭，“我等了你好久。”
姜逢伸手捧起他低垂的脸，终于看清他的脸。
这张挂满了泪痕的脸。
也看到了他喉结上那道长长的伤疤。
姜逢轻轻地碰了碰，陈知樾像是条件反射般快速地拿起她的手，姜逢看他，“疼吗？”
陈知樾摇摇头，眼里的湿意很重。
姜逢跪在地上，将陈知樾揽入怀中，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后背，陈知樾双臂搂住她的腰，把她搂得很紧很紧。
压抑又艰涩的抽气声在姜逢的身前闷闷地响起，她好像从来都没有看见陈知樾这么哭过，这种痛苦又挣扎的声音，真的是从陈知樾的身上发出来的吗？
陈知樾死死环着她的腰，像得到了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生怕稍微一松手姜逢就会从他怀里溜走。
他在做梦吗？因为今晚睡了姜逢的床，所以上天垂怜他，让他做了一场美梦？
姜逢的心跳声就在他耳边，响得那样有力又鲜活。
他松开姜逢，看着面前这张他以为再也看不到的脸，他迫切地想要证明什么。
姜逢微微皱着眉棱，不知道陈知樾脸上忽然变换的情绪是什么意思。
陈知樾湿着眼尾，捧起她的脸，吻上她的眼睛。
姜逢的眼睛是颤抖着的，睫毛很长，捧在嘴唇上有轻微的痒意。
姜逢的泪是滚烫的，湿咸的，刚好可以滋润他干涩的嘴唇和喉咙。
姜逢的嘴唇是柔软的，吻是火热的，唾液是清甜的。
陈知樾仿佛不是在和她接吻，只是想攫取她这窄小的口腔里的所有液体，或者是她身上的液体。
姜逢的泪，姜逢的唾液，姜逢的体液，所有的所有，他都想要吞进喉咙里，因为只有这样，他干涩又枯竭的嗓子才能得到润泽。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不带一丝与欲望，掺进了这五个月来所有的思念与执念，彷徨与痛苦。
苦涩的泪液交织，分不清彼此。
